在两座不高不矮的山中间,有一条河从中流过,是黄河的支流。这河叫清水河,这川叫清水川。
清水河是一条平静的河,即使是在大雨倾注的雨季它也总是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容纳着从山上各处流下来的雨水,它从不发威从不咆哮,总是静静地流淌着。水到下游就被引到附近的农田里,浇灌着绿油油的庄稼。那些抽着烟袋的老人眯着眼笑,挤出一层层岁月的痕迹。因着这水的福利,这个村子每年都有着不错的收成。村子本来是有名字的,可是后来人们都叫它清水村,它也就成了清水村。没人记得它以前有一个怎么样的名字了。
我就是在这清水河边长大,童年的记忆里,那些青青绿绿的庄稼和清澈的河水已经在脑海淡化。可是总记得一个人,穿着小花碎布的上衣和蓝底的裤子,又黑又长的头发辫成一个麻花辫,任由在脑后胡乱摇摆。
她叫哑巴妹,我7岁的时候,哑巴妹17岁,可是她仍然和我们在一起玩过家家,捏泥巴。
爷爷说哑巴妹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不会说话了。
哑巴妹会爬树。河边有一个小树林,得到清水河的滋润小树林里的树长得又高又粗,可是这一点都难不倒哑巴妹。她挽起裤腿,两手把着树杆,一眨眼就坐在树枝上冲我们招手了。我们央求她教我们爬树,可是学了好久,还只是在树屁股底下蹭。终于放弃了。哑巴妹有时候在上边一坐就是一天,也不回家吃饭,也没人管她。
哑巴妹的家在村头,听说她是她爸爸下地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哑巴妹4岁。
那一夜小村的上空满是飘荡着女人的尖骂声, 爱叨闲话的女人都竖起耳朵听。最后,哑巴妹还是没有被送走,日子还是像河水一样静静地流淌着。只是经常听见女人的尖骂,孩子的哭喊。大家都同情这个可怜的孩子。
还有人说哑巴妹是她爸爸同别人的私生子,可是后来这一说法被否定了,因为论外貌,哑巴妹可算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完全没有一点她爸爸那矮挫样。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流言流语伴随着哑巴妹长大。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后娘心。哑巴妹的童年都是在哭喊声中过来的。动辄打骂,一天一回算是轻的。在哑巴妹7岁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后娘不让去看医生,还是哑巴妹的奶奶偷着带去看的医生,可惜已经晚了一步。哑巴妹的智商只能停留在7岁,而且可能永远不会说话了。从此人们便叫她哑巴妹,没人记得她本来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白灵。只有她奶奶一直叫她白白,白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村里来了一伙人,背着一些黑咕隆咚的玩意,从村头走到村尾,来来回回并不厌倦。他们自己在河边的小树林里搭了帐篷,生火做饭。
哑巴妹还是经常到小树林里,一坐就是一天。她爸妈不管,偶尔奶奶来喊她她也不应。我们还是结伙到小树林里,不看哑巴妹爬树,也不求她给我们掏一两个鸟窝。而是看那些人的帐篷,这里看看那里摸摸。那些人也热情,拿出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饼干给我们吃,还给我们讲解这土地下埋藏着的巨大的财富。我们听不懂,不过得了饼干,非常开心。
看着我们玩得开心,哑巴妹也坐不住了。跳下树来,凑了过来。
后来,哑巴妹就天天跟在那些人的后头,随着他们进进出出。村里人都说哑巴妹要跟男人跑了。她妈妈拿着笤帚追着她前村跑在后村,骂着不要脸的婊子,贱货。哑巴妹跑到河边,那些人正在吃饭,哑巴妹看见一个人便跑过去躲在身后,依依呀呀地求救。她妈妈扑过去骂道:
“你这不要脸的贱货,跟着野男人到处跑,娘胎里带出来的贱胚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举起笤帚却被档在哑巴妹身前的男人夺过来。那男人厉声说:
“哑巴妹再也不会回去你们家了,她跟了我了,我警告你别再来纠缠了。”
那女人一怔,坐在地上便嚎啕大哭,边哭边骂。
“强盗啊,抢了我家闺女啊,一分钱没有啊!”
这一哭引来了村里的人们。人们看着热闹,笑话着,窃窃私语着。人们都听出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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