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得了,吃那么多的话,演艺公司非不要了我了。”她鹦鹉学舌,接着又一吐舌头,原地转了个圈,把手中的《狼的月记》递给了断弦琴。
“谢谢。”
“不客气,但你说话要算数哦。”
“刚才你不是说不想吃胖吗?”
“不能吃胖不代表不能吃哦,你这是偷换概念!”
“所以到底要不要吃?”
“要吃!一定带我去吃!”
“得了得了。”断弦琴笑笑,用手摸了把雀法师的帽子。她因受到侵袭,向后跃出一米远,犹如一只被惊吓了的黑白相间毛皮的野兔,等站住身后,抬起双手扶正头上被弄歪了的帽子,就像野兔警惕地支起耳朵、探听八方似的,另外她瞧着断弦琴的眼神也透着那么一缕“此人有害,小心为上”的目光。知道她是故意跟自己开玩笑,从而雀法师的这个反应在断弦琴眼中变得无比滑稽可爱。于是,他突然一瞬间想要抓住这只灵动的小野兔子,便自动扮演起了大灰狼的角色,张牙舞爪地朝雀法师奔去。
果然,雀法师嬉嬉笑笑地转身逃跑,断弦琴正欲追去,无意中想起了俩人的行李还落在房间门口,无可奈何跑了一半又转回原地,从酒店地毯上拎起挎包背上,又推着雀法师的大行李箱,去她跑去的大堂找她。
从酒店走廊的窗户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半面雪山以及爬山的缆车,就是不久前他和雀法师搭乘的缆车,他为了去找落星笛而按下紧急停止键的缆车,现在已经恢复正常安全运行了。断弦琴心想,除了他以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在坐登山缆车上山的途中因发现了自己熟知的人影而跳车追寻呢?狼也说过,心灵尽头的小镇并非是仅对他们开放的,能到那里去的人肯定不止他和雀法师两个人。比如说,狼也进去了不是?不过前提是他原本不是小镇的居民,而是作为一个外来人他进去了。现在的问题是,他压根搞不清狼是否就是小镇本来的居民,是否真的如他所言,他来到小镇只是暂住而已吗?狼给人的神秘感太过浓厚,他这人说话尽用一些乱七八糟的比喻,喜欢玄乎其玄的文字叙述,单凭你阅读《狼的月记》绝对不能完全了解他这个人。他有什么目的?又是为了谁?有什么计划?之前从哪里来?之后又要往哪里去?断弦琴一无所知,相信雀法师亦是如此,估摸即便是落星笛也是一样。狼到底是谁?没人知道,没人会知道。
断弦琴倒相信心灵尽头的小镇是真实存在的,由不得他不相信,那地方尽管虚幻,但它引起人的内心共鸣实在太过真实,容不得你对那种感觉产生半分怀疑,虽算不上死心塌地,说明白点就是你不可能否认它的存在。它就好似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触摸你深处的灵魂,唤起了人小时候对亲爱母亲的回忆,既朦胧又温暖,其实都不是重点,重点就乃那股单纯的眷恋,因为以前有而现在却失去了而恋恋不舍。心灵尽头的小镇就诞生在这份眷恋之情之上,唤作乡愁,它巧妙地抓住人们这个弱点,将庞大的自身用力从这个缝隙挤了进来,而后迅速膨胀,一下充满整个心房,你逃避不得,因为你的内心里已经全是它的存在,它让你根本无处可躲,你心里的每一条缝隙无不充满了乡愁。俗语说的是人们无法逃避自己的内心,实际上是人们逃避不了内心的眷恋,不论时代如何变迁,人们如何长大,当乡愁来了,人们也一定会重新变成一个婴儿。
思忖时断弦琴不禁将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似乎在掂量那股乡愁的分量。自己对什么恋恋不舍呢?当人长大了,从前的一些事情自然就想不起来了,想必已经埋葬在了小镇的古井底,被逝去的时光用长大的哀伤填埋。
《狼的月记》究竟代表什么呢?——就是乡愁吧也许。
可是已有人在问题前面砌了道墙,不允许任何人通过。断弦琴觉得纳闷,为何他不让人想明白这个问题呢?若是有人知道,会对他很不利是吗?
抱着如同扑克牌花色的满腹疑问来到旅店大厅,见雀法师正坐在长凳上等候。她翘着二郎腿,右手放在腿上支起来托腮,左手则随意地拨拉顺耳垂下的几缕发丝。断弦琴看见的正好是她的侧影,真是不论多少次看都是那般的漂亮,不光漂亮,而且还新鲜!这也就是说她的美貌是那种无时不脱俗出新的美貌。每一次你看见她,带给你的乃是不一样的心孪意动,好像变化多端云彩一般,早上是纷纷散散的漂浮在雪山上,然后到了傍晚云彩却聚成中间带孔的盖状、由残阳凄美的余晖从中穿越。她的美便是这样的美,百看不厌,甚至是生机勃勃,是存有生命的美!现在的雀法师身上带着的乃是犹如荷塘月色一样的古典美,那对睫毛长长的眸子宛似月色下的潭水,深邃而明亮,突然一下泛起波澜,只见长而弯的睫毛眨了两下,顿时水纹化为展翅的蓝闪蝶荡漾开去。她显然察觉到了断弦琴,把头转了过来,莞尔一笑,月光照亮了整片池塘。
“太慢了!”她装作气鼓鼓地说。“跟你玩实在没意思,还是不玩了!”
断弦琴放下行李,在她身边并排坐下。“给经纪人打电话了吗?”他问。
“打是打了…”雀法师晃着手中的电话说。“但是没人接啊,打了两次都没有人接,真是怪了,平时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啊。”
“没人接?该不会手机丢了?”
“不应该啊,他那个人就算是丢了手机肯定也会想其他的方法同我取得联系。他是我的经纪人嘛不是?有一次我正在彩排什么电视节目,叫什么《萝莉GOGOGO》的一个劳什子的脑残节目?不管了,反正就是这样一个给俗人看得破烂节目,当天只是普通的彩排,不玩真的,经纪人开车到电视台给我放下后就去忙他的事了,叫我排完后给他打电话。”她突然停下望着外面望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失神,而后又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再说道。“……当时我正在认真彩排,导演让我和其他几个童星玩游戏,然后突然就来了电话,一看号码也不认识,当时给挂了,没想太多别的,不能影响人家排节目不是?把手机挂了后我就回去排练了,没想到不久导演居然跑过来跟我说话,说有一个自称是我的经纪人的人给我打来电话。我觉得纳闷,你想嘛,我不是应该有他的号码吗?我就想:这或许是不是什么狂热的粉丝假借之名想同我说话不成?你知道,有这种可能性,所以一开始我给推辞了,让导演先挂断电话排节目,不过后来那个电话又来了,导演就劝我说暂且接一下吧,于是我就暂停了节目,很不耐烦地去接了趟电话,一听还果真是他、我的经纪人,他说他的手机被人偷走了,怕我排练完节目后找不到他,说等我练完后就照这个号码给他打过去电话。结果我当时很不耐烦,而且一听还是他的声音,便很生气地冲电话喊了回去。现在想起来,真觉得当时的自己很惹人厌,你知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是喊又是叫又是砸电话的……”
“那么后来怎么样了?”断弦琴问。
雀法师微微露出抱歉的神色,抓了抓头发说。“嗯,那个,最后不还是得腆着脸给他打回去电话说我练完了吗?很抱歉了,那个时候,我真的特别特别怕他生气,也冲我喊回来把我骂哭,所以等电话一接通,我说话声音极其细微。”她说着把双腿放上长凳,用手抱住,把下巴靠在膝盖中间。“不过呢,他却并没有,你说呢,他明明有理由骂我的不是吗?经纪人其实有这个资格的。你想啊,他明明好心为我好,手机丢了立马找到备用电话给我打,见我不接后又找到节目组的电话再打一次,结果好死不死被我痛骂了一顿,你说我经纪人心里能好受吗?你知道,他明明就可以不管我的,让我自己灰溜溜地一个人打车跑回来,然后再骂我一顿。但是他没有,嗯,真的没有,听他声音几乎就没有生气,还跟我说‘马上就来,晚上想吃些什么’。真的,当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我一下就哭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哭,然后哭出来了,嚎啕大哭啊,又是当着整个节目组的面,跪在地上对着电话哇哇大哭。”
断弦琴忍不住大笑起来,雀法师给了他一记不轻不重的肘击,他才停止发笑,挥挥手老老实实地道歉,好让她接着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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