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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少年(第二十五章)

时间:2015-09-15  阅读:1056  作者:NoFace

放浪少年(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断弦琴与落星笛之影与心灵尽头处的小镇

出来游玩的第四天清晨——

多云的阴天,太阳罩在云团的后面散发着单独色调的灰光;光粒子染上了并不清爽的颜色,仿佛变成漂浮颗粒一般充满某种不详又显得阴沉的性质。空气中含有依稀的雨味,但水分实际落于地表却成为了雪,洁白洁白的雪,因为太过洁白,于是便不知其具体的来源。天空已有云层的间隙出现,犹如一张被人揉搓过的白纸在灯光之下呈现的光影效果,间隙时而狭窄时而宽大,时而淡薄时而沉重,间隙中心的部分不深不浅地往云层之内陷进去,明知陷不太深可却觉得那条沟壑与之地面相距甚远,隐隐约约流动着在阴天粒子内将近饱和的透明的魔力,让人感觉好像可以从地面上的什么洞穴跳进去、然后便就能从那条沟壑中掉出来一样,不禁以为一定有与它连接的一者。

这样的天气是最招致人反感的。因为是沉沉闷闷的阴天,所以对做事情的兴致下降到谷底,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困乏、想睡觉,可是就算缩在被窝里死活不起床,倒头来也无法就此睡着,从而陷入到一种万分无奈而又焦虑烦躁的情绪模式当中,真是恨不得把人体内的生物钟拆成一片一片七零八落的样子。

结果这么想着却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厚厚的皮衣,套上沉甸甸的雪靴,走到室外吹风散步,顺便看一场凌晨时分新下起的雪花。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雪依旧下着,以悠悠然然的气势不紧不慢地打着轻微的旋飘下来。势头虽小,然而雪花大的不得了,它们是一个一个的整体,犹如整团整团的蒲公英种子十分团结地聚成一大团,落地后也不散开,就这么前仆后继一层接一层地覆盖上去,底层的旧雪上盖了新雪,再底层的雪压缩成冰晶。想必是经由了逐年累月的堆积,自最底下挖出来的雪晶呈现棉絮一样发灰的颜色。二人各自用手接了一点刚飘下来的新雪在手心,由于戴着手套,不至于马上融化;他们又再多接了一点,伸出舌头小品一口,不知怎地雪有股泥土似的沙沙的口感,当然尝起来就是水的味道没错,但也是泥土材质的的水。这样一品起来,仿佛真吃进去了泥土一般,真的知道了泥土的味道,于是不禁将其吐了出来,用牙齿摩擦舌头,涩巴巴的感觉依然残留。倘若这是真泥土的话,那么其肯定是青柿子树下面的泥土。

为了去除雪的涩味,断弦琴拿出根香烟点了,站在积雪的马路边缘一边看河对岸的针叶林一边一口一口地吸进、吐出烟气。雀法师想去管断弦琴拿烟抽,他不肯,于是小小地赌起气来,闷哼一声只得从棉袄的内口袋里拿出电子烟,先衔在嘴上,然后去向断弦琴借打火机,这回是借到了。她拿着打火机得意地左摇右摆,回眸冲那人笑了笑,顺便张望四周确定无有其他人,转身用火焰催熟玻璃管内的尼古丁蒸汽,美美地吸进一大口,接着十分注重形象地让烟气从嘴巴缓缓呼出。

不得不说,她吸烟的样子很美,但小孩子吸烟绝对是不好。

断弦琴默不作声地抽了几口烟,心里想要是被人瞧见她吸烟就糟了,于是提前将烟掐死,丢掉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一把又将雀法师的电子烟摘了下来,伸长手臂举到半空,不让她继续抽烟了。本就是他理所当然应该做的事。然而更理所当然的,雀法师张罗着想把电子烟抢回来,不停往断弦琴身上扑。二人因此差点直接抱在一起摔到下面的河沟里,惊险的一幕过后,她才终于老实了不少。

“吸烟是我的自由!”她这样叫着。

“好,介于你如此滥用你的自由和权力,我决定就此没收你的一些自由和权力。”断弦琴说,言语中透着调侃,最后还是把电子烟还给了雀法师。“最多两天一次,不能再放纵你了。接着抽下去的话,皮肤会老的很快哦。”

“无所谓!”雀法师说,又点起火来抽烟。“本来嘛,演艺事业就不能当做一劳永逸的终身事业来做,人迟早有不再漂亮不再风光的那一天。等到那天来了,演艺事业也就结束了,到时候无论是曾几何时多么红、多么有名的明星也无法逃脱时间的追命,当然包括我。总而言之,时辰一到,眷顾便到此为止,该放手的自然放手,不想放手的也不得不放手。演艺事业和青春一样都无法持之以恒,所有人都会有承认自己老了的、不行了的那一天。与时间做约定,本来就是极不公平的,因为不论是我们对它而言,还是它对我们而言,未免都是一模一样的短暂。所以说,既然短暂,何不乐哉?你若太是注重某样事物的话,当失去它的那一天将越是伤心。”

断弦琴听闻后微微露出苦笑。“怎么感觉到头来被教育的是我呢。”他说,用手抚摸雀法师的头部。“请珍惜下你那美得让人嫉妒的容颜吧。要是长成我这样的,即便不再抽烟不再喝酒不再乱睡女人,变漂亮也没半点希望。”

雀法师一下跳到他前面的枯草地上说。“胡说什么!你并不难看不是吗?”

“但没你好看。”

“我承认,但你不丑!”

“不管我到底丑不丑的问题,你永远是长得比我好看的那一类人。”断弦琴说。“不论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现实、我俩之间的差距。”

“所以你是羡慕?嫉妒?”

“也许是吧,更确切的说是一种悲愤的状态、既为自己悲伤又为上天愤世嫉俗。”

“总之很不舒服?”

“没错,有点不太。”

她看到对方脸上的落寞蓦然,转过身去,悄悄取下了电子烟管,同打火机一起放进棉袄的衣兜里,这时她低垂的眼角略微湿润,地上的雪的颜色反映进去,使瞳仁一部分显得煞白一片,犹如刚倒入黑咖啡尚未均匀搅拌的牛奶形状。“哎,是不是觉得我老是在浪费我这样的资本,看起来很不顺眼?”她问。

他点点头、然后再摇摇头,低头往两手手心里呼出一口白色的热气。“我实话实说,的确有时会觉得刺眼而不再看你吞云吐雾,对女朋友也是如此。她也和你一样,长得既水灵又耐看,不过都有抽烟这个不好的毛病。说是想让你们改掉没错,可无奈我本身就没那个资格、又没任何权利去指使你们该做什么事要做什么事。我想指使,却被某样不知名的力量阻止,它不让我去强迫别人做到我自己就做不到的事情。我知道戒烟对我而言近乎不可能,于是看别人抽烟就算再怎么碍眼也只能默默忍着。久而久之,这让我的心灵备受自卑的折磨,我变得开始痛恨自己、总是一天到晚埋怨自己。嫉妒就是从这种不健全的心态中诞生的,莎士比亚曾以‘绿眼恶魔’这一符号形象比喻过它。而当嫉妒以及愤恨慢慢到了一定的程度时,我便渐渐的想要将它们正当化,这是最不可原谅的作为,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于是更加痛恨自己、埋怨自己。因此紧接着,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这样只会把自卑、嫉妒及愤恨毫无保留地扩张,并最终吞噬掉自己的灵魂,其必存在着一个临界点!一旦我心中这些负面情绪的某一样数值超出了这道临界线,我将从此变成一个怪物,无人能挡的怪物,一个以撕碎一切毁灭一切看起来不顺眼之物为目的的疯狂魔兽,我怀疑这便是为何他们给我装上弦的原因。”

“你觉得他们是想利用你的这些负面情绪来达到某样目的?”

“我不知道,比起那个来,我感觉他们倒是想要抹去这些不干净的情感元素,完完全全的、彻头彻尾地从我的内心上将其消除!我认为这才是他们植入弦的目的,不让人悲伤、不让人愤慨、不让人嫉妒,通过植入弦来抹去人最基本的、最深层的一部分。怎么说,好像是想要让就此爱上它似的。”

“于是乎,其实弦是好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断弦琴左右摇头,低声喟叹。“不论如何,连在我身上的弦已经断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我断了根弦。既然弦都断了,我还考虑它的作用干什么?就这样活下去也未尝不可。”

雀法师拉住他的手,抬头望着他说。“那你可以把弦再度连接回去啊。”

这回换作他蓦然,一声不吭地眼望着远方仍然缓缓移动的登山缆车。接着,她也蓦然,松开他的手,和他面对面站着。二人相视无语,仿佛中间隔了一片不同维度的空间间隙,他们似乎都没有在看着对方,实际上各自的眼里都完整保留着彼此的影像,用永恒的记忆功能储存起来。雪花悄无声息地从天空飘下,四周静的出奇,雪的呼吸掩盖了人的呼吸,当然没有声音,甚至能够听到几百米外数千米高山上的大冰川移动之声,除此之外只有阵阵低吟的风之言语,虚无缥缈地在苍穹间徘徊,自天空的那头传来、又传进森林内的那头。他们走入度假村的后山,空无一人的滑雪场变成了天然的传音屏障,连心发出的声音都会有所洞察,当人在这片雪原上面每跨一步,就像有什么东西忽然从体内窜出来一样猛地冲上高空,瞬间不见踪影。你感觉一切事物都将在这片辽阔的雪原中离你远去,什么都将离开,一去无踪,只留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你能知晓你心中的动静,是因为你清楚它已经离你远去。没有人可能在雪原中逃离孤独,积雪会让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片纯白内的唯一一个黑点。

两个人在度假村小镇的街道上寻了个长凳坐下,刚好面对着一般是雪一般是黑树林的雪山。此时下着不大不小的雪,远处的事物好像是出现在信号不良而雪花纷舞的电视机画面中,缺乏清晰度而一片模糊。山顶在印象中也被积雪覆盖,针叶林犹如棋盘上的士兵方阵般占据了大片大片白色格子,更高的山上悬挂着冰冻万年的古冰川,现如今依旧在以肉眼无法感觉的速度移动,每分每秒,沿着架设于虚空斜坡的铁轨,就像一台无比巨大的列车头缓缓开往时光的彼岸。不过这时候在山下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不管树林也好,冰川也罢,没一个是在下雪时可以看见的。

他们坐着的地方是度假村的饮食街,在太阳下山前后是最热闹的黄金地段,然而此时空荡荡的唯有穿巷而过留肠凄冷的晨风伴身左右,时不时吹来一阵,风钻入人的衣服里传播凉意。雀法师不禁将棉衣裹紧,同时往断弦琴的臂弯中缩了缩身体。断弦琴用右手搂着她,左手下意识做出从桌上拿酒的动作。

自不必说是抓了个空。

断弦琴一边苦笑一边把手臂抽回,干脆去抓长凳上堆积的小拇指后的积雪,抓了一把零零散散的、净是聚不起来的微小冰晶,无奈中撒手让雪花飘落在地。新下的雪就是这样,纯净剔透、独树一帜,任你怎么做也无法将它们揉和到一块去,每粒冰晶都有意为了凸显存在一样孤立自己。然而现实的是,没人多少人会愿意留心观察一颗小小的雪花,更不用说是这一团雪中所有的雪花。首先,雪花多得是,且都一样的渺小;其次,很多已经在没观察到之前就事先融化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应广口号的请求陪伴雀法师游玩。广口号在网上为他们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滑雪度假村,而后直接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将二人送到了这里,并亲自安排了房间入住。度假村提供免费滑雪服务,可在服务前台租借雪鞋防风镜等必需物资,后面就是滑雪场,滑雪用的山有百米高,雪道有千米长,出了酒店后门几十米处就有登山缆车,旁边有块平坦的空地停着一台一台的雪地摩托,和雪橇一样是可以花钱租的。现在正是滑雪旺季,度假村游客爆满,得亏事先预定了VIP位置。他们的房间则是一人一间,互相隔开来,毕竟性别问题不太方便,免得各自撞上对方不好见人的一面产生尴尬。就这样打算住半个月多。由于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两个人彼此同意的也快,于是入住手续很快就办完了。广口号最后和断弦琴还有雀法师一起吃了顿饭,遂而便驾车离开了,说是还要去他一个朋友家去些文件,晚些再回去原来的城市。雀法师当时用了十分不舍的眼神目送他远去直到车子完全消失。

过后的日子里断弦琴便带着雀法师滑雪、开雪地摩托、坐狗拉雪橇,或者搬两个改装过的大轮胎上雪道,然后坐再轮胎里面从百米高的山上滑下来。其间一直阳光明媚,每天不得不带护目镜才能上山,天气直至今天才转为阴天,且下起了雪,即便如此二人也都揣着眼镜,暗自盼望着它们能够派上用场。

雀法师最喜欢的项目是滑雪,她滑的很好,天分与技术并存,不过是双板滑雪,而断弦琴则酷爱单板滑雪。一开始断弦琴教她如何保持身体平衡,而后就让她自己滑,她便独自一人熟练掌握了该如何减速、如何悬空和如何改变方向。他们俩于是便一起乘了缆车上去到滑雪场顶部,从最上方开始沿着盘山的雪道往山脚下滑,差不多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有时会互相交替位置,但一般距离都不会相隔太远,保持得很好。断弦琴教雀法师在滑雪时学会感受风拂过身体,学会去寻找硬度和滑度刚刚好的雪地,学会让自己同脚下的滑雪板融为一体,学会在纯白色的山脊上迎风和顺风驰骋。他告诉她:其实就感觉好像在雪山上冲浪、冲的是雪浪。

他们就这样从山顶一直滑到山脚,然后再乘一遍缆车上去山顶,再从上面开始往下滑,这样一遍又一遍上上下下地重复,其间所经历的气压差合在一起的总量几乎能将纯净水的沸点变成到铁水的沸点。他们从清早开始就和大队人马站成一列依次登山,接着排着队一个接一个滑过蜿蜒向下的雪道。就这样滑到太阳当头,不戴墨镜眼珠都肯定会爆掉的时间段,便才暂时休止,最后一趟结束了,二人已经双双饥肠辘辘,遂便脱下雪板、换掉雪鞋,扛了去度假村的饮食街找东西吃;他们专门找那种汉堡肉是一整块大牛排的烧烤店,坚决不要绞肉制成的汉堡,然后每人吃一块大的吓人的巨无霸三明治。牛排要烤得鲜嫩半熟,起司要是一半融化的,生菜要是带着水珠的,面包要是提前先在炉子里烤过的,而且蛋黄酱番茄酱要加的恰到好处,多了一点少了一点都不可。断弦琴找到一家猎人烧烤店,店中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兽头、鹿头和野猪头一类的装饰,室内附有石柱支撑起高高的横梁,并还在屋顶上挂着老式猎枪,吧台旁一台留声机正播放着雷查尔斯的蓝调音乐。他觉得这家店正是理想之所,于是便带着雀法师登堂入室,径直来到设有酒吧吧台的区域,让服务生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两人看了一会儿菜单,叫来人点菜,要了两大份招牌烤牛排三明治以及几瓶克罗娜。酒瓶端上来的时候在瓶口处插着一瓣酸柠。他和雀法师将酸柠汁挤入克罗娜,随之拿起来碰杯喝酒,一边痛痛快快地喝着克罗娜,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烤牛排三明治。

竟然全都吃完了!

大肆饕餮后,他们就在这家猎人烧烤店里休息了一个多钟头,等精神重新起来了,又再度回去滑雪场,将雪鞋和雪板套在脚上,坐缆车上山。

等到了夜晚降临滑雪场关闭时,他们就和其他的滑雪客相约前去中午的那家猎人烧烤店吃晚饭,遇见个六十多岁酷爱滑雪运动的老猎手,听他讲述年轻时为控制生态平衡进山打黑熊的故事,说就在滑雪场附近的深山老林中,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头熊正在冬眠中呢,而且不光有黑熊,还有更具危险性的棕熊!听老猎手讲,棕熊绝对是进山者最不想碰见的最危险的动物,包括猎人,因为一只棕熊中弹后不会死亡,反而会狂暴地扑向人将你撕成碎片。对于棕熊危险性的讲解听得没多少人当真,很多人不约而同地互相打趣和开玩笑。雀法师则当了真,还继续向老猎手追问要是遇到了该怎么对付棕熊。老猎手对她讲:棕熊会爬树会吞食死尸会疾跑还会追踪气息,一般而言撞上就是个死,然而,如果有条件的话,制造出具有刺激性的气体能有助于驱赶棕熊和隐藏自己。所以这时就有人说了,——“那放个臭屁不就了事了吗!”一句话惹得众人开怀大笑,连老猎手不禁也加入欢笑的行列,不停举起酒杯敬酒喝酒。

断弦琴喝朗姆酒,雀法师喝克罗娜,主要是克罗娜的酒味比较淡,加入柠檬尝起来更像酒精饮料,断弦琴对克罗娜不太感冒,可雀法师则对它情有独钟。她今晚喝的有点过多,脸红扑扑的,长发稍些纷乱的披在肩膀之上,这却使得她的身形更加妩媚动人,此外高挑纤瘦的身材此同时显现出不一般的成熟韵味,当坐在吧台前面看起来,简直就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妙龄女郎。自然,前来向她搭讪的人不在少数,请她喝酒的人也一样比比皆是,这些人无一被断弦琴以有好的方式打发走。但看到她受欢迎,断弦琴心里当然不免一边偷笑一边开心。

不论怎么说,她始终是自己领来的完美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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