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耕如果这次不被炒鱿鱼,很快他也会主动辞职,那麻烦可就大了,那样很可能将真正丢一回人,相比之下,愚耕十分庆幸这次被炒鱿鱼了,求之不得。
愚耕还是觉得这次被炒鱿鱼肯定还是会有很多麻烦,障碍重重,不知到底要怎样才能一步步走出钱江艺术中心的大门。
愚耕正好又已经身无分文,唯有指靠结了账后,多少能得到几个钱,否则想滚蛋也滚不了,处于被动地位,难免会有手中没钱,慌慌张张的心理效应,少了几分胆魄与气势,正所谓吃别人的口软,拿别人的手短,说到底愚耕这次被炒鱿鱼,关键还得要结了账,把钱拿到手,才可以走出钱江艺术中心的大门,也就等于是有求于人,惟命是从,循规蹈矩,按部就班。
幸好听说,一般被炒鱿鱼,总要比主动辞职容易结了账拿到钱,甚至会比主动辞职要额外多加一些钱,用作补偿。
愚耕凭常识,凭对合乎情理标准判断,认为既然是被炒鱿鱼,那么理所当然肯定要先拿钱后走人,甚至认为所有的意想不到的一道道程序,不必主动去完成,到时只管老老实实地配合完成就行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事实上,愚耕和那四川人和那福建人,自从先后被厂长宣旨炒鱿鱼后,就自然而然地聚到了一块,互相间突然变得关系密切,但都不知道该要怎么行动起来,无所适从,无动于衷,只是不知所谓地等着,存心被动面临一道道程序,他们三人凭各自的常识,对于被炒鱿鱼作出的理解,都是一个样,无须共同探讨该怎么办,谁都不比谁知道得多。
后来只是等到车间主任主动给他们三人分发了一些东西,好像主要是他们三人各自的工卡以及上交的单子,那四川人和那福建人还认真看了看各自的单子,大概都只有六十几个小时计件工时,想必他俩都很在意单子上的计件工时有没有搞错,估计不会搞错。
愚耕从车间主任手中,接过这些东西,则懒得认真看什么看,甚至懒得去想这些东西到底还有什么用。
后来,有几位老员工好奇地拿过愚耕手中的东西,认真看了看后,惊讶不已,好像是难以置信,愚耕的单子上竟然大概只有四十几个小时的计件工时,而打卡的上班时间,每天至少有12小时以上,不就等于是在这么长的上班时间里,几乎没干出什么活,真不知愚耕是怎么干的,难怪会被炒鱿鱼。
愚耕还是懒得理睬这些老员工为何看了他手中的这些东西后,会有如此惊讶的反响,以为反正已被炒鱿鱼了,还在乎什么单子上的计件工时是多是少,但愚耕难免有些惭愧,无言以答,黯然神伤,好像真的就从单子上的计件工时可以看出,他是在车间里干活最没用的人,能力欠缺。
中午一点下班的时候,他们三人也就象平常一样,排队打卡下班了,可始终还没有行动起来,茫无头绪,一筹晨展,谁都不比谁着急。
愚耕吃过午饭,并没有象平常那样立即就打卡进入车间准上班,而是到宿舍里坐了坐。
愚耕在宿舍里坐着,一念之下就突然想起实在应该马上就给妹妹打个传呼。
其实愚耕自从进了钱江艺术中心后,除头一个星期天去过妹妹那里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音信全无,转眼将近两个月都过去了,愚耕却突然被炒鱿鱼了,好像听厂长的口气,又必须今天就离开钱江艺术中心,愚耕离开钱江艺术中心后,自然还必须返回到妹妹那里去,所以实在有必要提前给妹妹打个传呼,通报一声,免得到时把妹妹吓一大跳。
很快,愚耕就向人借了一元钱,立即到宿舍下面的商店里给妹妹打了个传呼,妹妹也立即就回了电话。
妹妹在电话中一听到愚耕的声音,立即就尖叫起来,还以为愚耕神秘失踪了呢,怎么这么久都音信全无,又怎么这么久才想起跟她通电话。
接着,妹妹在电话中一听说愚耕竟突然被炒鱿鱼了,又是大吃一惊,难怪愚耕这才想起跟她通电话,难道愚耕不被炒鱿鱼的话,就一直还不会跟她通电话,真是被炒鱿鱼还好,免得让她担忧,那么愚耕估计被炒鱿鱼后,大概能拿到多少钱。
结果愚耕在电话中,保守地估计,大概只能拿到一百多元吧,妹妹听了简直难以置信,有没有搞错,才一百多元,并一个劲地催促愚耕赶快出来,还等待何时,真的是要比打工不挣钱,谁都比不过愚耕。
愚耕跟妹妹通过电话后,这才觉醒过来似地意识到,在深圳这个地方,还有妹妹,还有妹妹的男朋友,还有三舅四舅五舅,他怎么好像自从进到钱江艺术中心,就把他们给全忘了,很少想起过他们,真是该死,真够狠心的,到时不知道他们又会怎么笑话他的,简直不可思议。
愚耕再回想他在钱江艺术中心过的这些日子,真像是归隐起来了,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又好像是只作了一场梦,恍恍惚惚,百感交集,并也开始急着想要早点走出钱江艺术中心的大门,一点都没有恋恋不舍的感觉,到底不是适合归隐的地方。
接近下午两点上班的时间,愚耕和那四川人和那福建人,一起打卡进入生产区内,但却并不急着进入车间,而是一起在生产区内某个休闲的地方坐了坐,并叽叽叽喳喳地扯谈起来,忘乎所以,尽情尽致,快活一时是一时,反正还不知道要如何行动起来,谁都不想出这个头。
就在一起扯谈的过程中,愚耕大概了解到那四川人从前好像因为牵连到一件在深圳打群架的案件,竟在深圳服了六年的监狱,而那四川人又自称是冤枉的,也正在努力诉讼的过程当中,却力不从心,事倍功半。
愚耕了解到那四川人这一特殊的身世后,深受震惊,不得不对那四川人刮目相看,真是人不可貌相,甚至觉得那四川人很了不起,带有英雄本色,想必这次被炒鱿鱼对那四川人而言根本就无关痛痒,依然豁达开朗,笑傲江湖,愚耕也从那四川人身上得到一股力量,无所顾忌,置之度外,在打工的人群当中,往往越是看上去最不起眼的人,越是很有可能就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身世,那四川人还并不算是特例。
他们三人扯谈了一些时候,还是进到了车间,可依然还是不知所措,游手好闲。
很快,愚耕还是忍不住去问了问车间主任,车间主任却极不耐烦,爱答不理,只冷淡地指示他们三人应该先把平常各自用的一些工具上交给组长。
接下来他们三人果真按车间主任的指示,在车间里东钻西窜装模作样地凑合着随地捡了几样可以当作为工具的东西,交给组长过目,情知这只是走过场,不必认什么真,连组长也心知肚明,轻易就让他们三人过关了。
他们三人按车间主任的指示交过工具后又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愚耕又只好专门去问车间主任,车间主任又只指示他们三人应该去找三厂厂长,让三厂厂长给他们三人打批条签字。
接下来,他们三人果真又按车间主任的指示,找到了三厂厂长,厂长一见到他们三人找来,就心浮气躁,拿腔作势,存心要让他们三人难堪,但还是马上就分别给他们三人打了批条,签了字,与此同时,嘴里还振振有词地教训起他们三人来,谁叫他们三人平常不好好干活呢,这也是厂长最后一个可以教训他们三人的机会,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他们三人从厂长手里接过各自的批条后,也就立即走开了,把厂长教训他们三人的那些话,都当作耳边风。
厂长在打给他们三人的批条中,写明了必须要让他们三人在旁晚六点之前,也就是旁晚下班时间之前滚蛋,这就不得不让他们三人要加紧行事,后面还不知有多少道程序在等着他们三人一一过关呢,既然写明了要让他们三人在旁晚六点之前滚蛋,那么也肯定会在旁晚六点之前给他们三人结了账,拿到钱,不结了账拿到钱又怎么能让他们三人滚蛋,想必他们三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三人还是没有共同来探讨什么。
他们三人找到厂长打了批条签了字后,想也不想,立即又直接回到车间,去问车间主任,接下来又该怎么做,还当车间主任是他们三人的车间主任,还对车间主任有些感情基础,甚至以为车间主任要为他们三人办理好离厂手续负应尽的责任,所以总是会去问车间主任。
愚耕还为接下来总该轮到结账拿钱了吧,只要一拿到钱,就可以走人,却始终还没听到该怎么结账怎么拿钱,难道结账拿钱就真的还远得很吗。
万万没想到的是,车间主任竟指示他们三人接下来只管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并从食堂里找回各自的饭卡,然后直接到门口保安室就行了,那门口保安室的保安自然会替他们三人办理完所有的离厂手续。
愚耕对车间主任这一最后指示感到疑惑不妥,但也只好遵命,以为如此看来要走出钱江艺术中心的大门,比他想像中快多了,以为只要到了门口保安室,自然很快就会结了账拿到钱,最后才跟保安说拜拜,那倒是挺文明挺正规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难以预料,也只有走到那一步再说,听天由命,毕竟整个钱江艺术中心不是只有他们三人被炒鱿鱼,规矩也不是只针对他们三人定的。
接下来,他们三人就回宿舍去了,那四川人因为不是跟愚耕和那福建人在同一间宿舍,所以那四川人自然而然也就独自先行了。
愚耕和那福建人回到同一间宿舍后,并没有急着收拾各自的东西,也没有急着到食堂去找回各自的饭卡,而是一起坐在宿舍里的床上扯谈起来。
愚耕这才了解到,原来那福建人的处境可惨着呢,正好也是身无分文,还无依无靠,还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脚下最好也只能穿一双旧的解放鞋,听那福建人说他家里的条件,还算可以,他爸爸是乡镇企业的下岗职工,他哥哥在一家医院上班,他也开过门诊,这回他一个人只想到深圳闯一闯,,却落到这般田地,愚耕真是好不替那福建人担心,不容乐观,而那福建人却说,他反正已经豁出去了,麻痹大意,也就没什么可担心得啦,那福建人也还并不算是特例,同样是人不可貌相。
愚耕了解到那福建人的这一意想不到的身世,感触良多,愚耕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身世,同样是人不可貌相,这该死的打工,几乎差点让人都失去了本来面目。
过了些时候,愚耕一边继续与那福建人扯谈,一边还不经意地重新看了看手中的单子,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他以前有几次交货都没有交单子,就在最近一两天,他分明记得也交了一次货,却同样没有交单子,总之他手中的单子,与他已交的货有很大的出入,不合实情,难怪他交的单子上的计件工时会这么少,首当其冲被炒鱿鱼,很没有面子,实在心有不甘。
愚耕发现这一问题后,想着想着,立即就兴冲冲地返回车间,去找车间主任,快去快回,那福建人则还要在宿舍里等着愚耕。
愚耕反回到车间,找到车间主任,直接就说明原由,要求重新补开单子,以为补开单子,不过是一种形式罢了,一点都难不倒车间主任,愚耕说得很轻巧,很有把握似的,急于草草了事,无须再啰哩啰嗦些什么。
车间主任虽然轻易就确定愚耕有好几次交货都没有交单,但要他给愚耕补开单子,实在是爱莫能助,无能为力,不能因为愚耕破坏这里的规矩。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