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年之中最让人觉得高兴的日子应该算是过年了，对于别的跟我一样大的孩子来说，过年不仅能吃到好吃的，还有新衣服和压岁钱。但对于我，让我最高兴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过年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回来了。

乡下人对春节的团圆饭尤为看重，所以每年春节父亲和母亲都会想方设法赶回来。爷爷身体一直不好，常年靠吃药抵御着病痛。而我见的爷爷最后一面，也是春节结束，过完元宵节的那天。

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外打了几年工，而这几年间，我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可是这一年过完年，我不干了，死活要赖着他们，跟他们一起去外地。一年之中，本来就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在一起过几天，爷爷知道元宵一过，父亲和母亲就又要出去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回我也非要跟着去。

还记得走的那天，父亲和母亲提着行李，爷爷站在屋门边上看着我们。我看着爷爷，只觉得爷爷有些异样。往年的这个时候爷爷每次都是跟着父母送得好远，可是这一次，爷爷只是站在门边上，没有走出来，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父亲走到爷爷身边轻声说了句：“爹，我们走了。”爷爷还是不说话，一双浑浊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我们，那样子好像是要把我们的样子都深深地刻在脑子里。过了半天，爷爷才轻轻点了点头。

父亲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沉默了一阵，最终他还是提着行李带着我和母亲出发了。母亲牵着我向前走，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爷爷。却看见他抬着手，嘴巴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一行浑浊的泪水从爷爷的眼角流了下来。

终于，我们还是走了……

离开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爷爷去世的消息就从老家传来。我那时候还小，什么也不明白，现在想想，爷爷那时候一定已经有了预感，但爷爷想说的话我却再也没有机会听见了。那一次离别的回望，却成了我这一生对爷爷最后的一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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