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对干菜都不会陌生。小时候和家里的长辈一起晒干菜，开始是挠有兴趣，渐渐地对重复动作心生枯燥，最后是彻底的对劳动厌倦。时光如梭，一眨眼我已经在城市寄居了十年，晒干菜的劳动早已不是困扰，反而催生出一种亲切感和欲望。看着老一代人依然保持着晒干菜的生活习惯，不禁感慨生活变迁。

微凉的天气提醒着我们秋天来了，这是东北蔬菜收获的季节，也就是囤秋菜和晒干菜的季节。在黑龙江，农村和农场园子里种植的蔬菜每年只能收获一季，到雪花飘落的季节，任凭再顽强的生命也抵抗不过严冬的欺压，全部集体退场。所以到了冬季，除了购买基本没有新鲜蔬菜可吃，可对于农民家庭，到市场买菜是件很奢侈的事。为了在冬天吃到蔬菜，囤秋菜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因为绿叶蔬菜的储存时间很短，所以囤的都是白菜、土豆、卷心菜、大萝卜、胡萝卜、倭瓜这类。每到囤菜的时候，马路上是一车一车满载的秋菜，家家户户院子里成排地摆满大白菜，有地的人家忙着收获自家的蔬菜，没地的人家忙着采购蔬菜，一天下来，路边散落的都是废弃的菜叶子，那是秋季最热闹的生活场景。家家都有地窖，土豆萝卜这类怕冻的要存在地窖，大白菜则可以晒干后堆成一垛在院子里，盖上一层棉被，大葱就干脆裸体扔在外面了。除了蔬菜，还要买些海带、粉条等干品。这是囤秋菜。

对龙江人来说，两样蔬菜是大家的最爱，那就是豆角和茄子。可新鲜的豆角和茄子是保存不了多长时间的，所以要晒成干菜。一般的做法是豆角切丝或片成片，茄子切圆片再洒上一层面粉，摊在铁床网或筛子或簸箕上，在阳光充足的日子晒上几天，直到水分完全蒸发掉，再装袋保存。要说口味，干菜当然和新鲜菜无法比拟，不过也别有一番味道。豆腐可以抹上咸盐，切成长方体的条晒成干，吃的时候用水泡软。豆腐干在我家里是极少吃的，也许是因为相对来说成本较高吧，只有奶奶晒过一次，当时腌得过咸导致口味不佳，我便对它不屑一顾，但是十多年过来后那却成了我记忆中一道回味无穷的食品。可惜物是人非，也只能回忆了。比起豆角茄子和豆腐，蘑菇和木耳算是比较高档的冬季佳品了，因为它们不及普通蔬菜易得，在我家，木耳要封装起来邮寄给南方的亲戚，晒干的蘑菇只有在炖鸡的时候才登场，美味的小鸡炖蘑菇，想想就要留口水。这是晒干菜。

说到腌菜，最原始最常见的要属糖蒜、蒜茄子、酱黄瓜、芥菜疙瘩和咸鸭蛋。蒜要用青蒜，茄子要蒸熟再腌，黄瓜要十厘米长的小黄瓜妞，芥菜疙瘩长白斑了也不怕，鸭蛋要腌得蛋黄冒油。这几样腌菜都是很需要技术的，掌握不好就容易导致口味不佳或腐败变质。后来，一些朝鲜的腌菜方法逐渐传了过来，像辣白菜、腌辣椒，还记得刚刚兴起的时候，很多三十多岁的年轻主妇都乐此不疲地腌制着风味特异的咸菜，用的原料也越来越丰富，辣白菜里还要放苹果和梨。尽管咸菜的种类在不断的丰富，有两样腌菜却永远是百吃不厌的，那就是酸菜和大酱。两者有着共同点，即都是利用发酵技术制作而成的，经过长时间酝酿出来的东西果然有着极佳的味道和口感，远远就能闻到发酵异味里透出的香。酸菜炖白肉，大葱蘸大酱，这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代替的佳肴。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冰箱已不再是什么稀罕的家用电器了，从而冷冻蔬菜成了冬季饭桌上的常客。尤其对于城市人来说，囤秋菜和晒干菜难以实现，冷冻蔬菜便开始大行其道。以前靠晒成干保存的豆角、茄子和蘑菇现在都可以冷冻保存，另外根据个人喜好，还可以冷冻黄瓜、豌豆、玉米等物。大多数蔬菜都要煮熟后再冻，否则像豌豆、玉米这样的食品直接冻的话就再也煮不熟了。其实过去也有冷冻蔬菜，像冻豆腐、冻白菜，只不过那时家庭条件有限，冷冻的蔬菜品种不像现在这么繁多罢了。

蔬菜的保存方式和品种的变化反映了人们生活的变迁，虽然如今条件好了，人们在冬季也可以购买自己喜欢的新鲜蔬菜，但是具有独特风味的干菜依然没有退出历史的舞台。它是人类千百年来劳作和智慧的结晶，是时间、心思和劳动的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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