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蜕变
读高中时,英语备课组的老师每一周都会抽好几名同学进行英语演讲,根据演讲内容进行颁奖,美名其曰可以让同学们增强口语,增加自信。那可是在全校人面前的演讲,校长和老师们、初中和高中的同学们都能听得到。对于大胆自信的同学来说,这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所以当英语老师宣布我被选中参加下周的英语演讲时,午后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我死死攥着桌角,指甲在木质纹理里掐出月牙形的凹陷,那些浮动的粉笔灰仿佛都凝固成嘲笑的目光。
我的英语成绩向来不错,唯独口语是难以启齿的短板。初中时的一次英语课发言,我把"congratulation"念成滑稽的发音,台下爆发的哄笑至今仍在耳畔回响。从那以后,我总是刻意躲在课堂讨论的角落,连英语早读都压低声音。如今这份突如其来的任务,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刃,将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劈出裂缝。
这件事说大也不大,但竟把当时的我吓哭了。我跑去英语老师办公室和老师哭诉,希望老师抽别人去演讲,可是老师不允许我退缩,因为每个人都有机会被抽到上台,我不可能一直逃避。
排练室的落地镜映出我僵硬的身影。一想到同学们的嘲笑,我握着演讲稿的手指微微发抖,那些本该抑扬顿挫的句子,从我口中吐出时却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机械的音节。英语老师海霞轻轻按下暂停键:"你太紧张了,才会导致有些音不标准。"她翻开泛黄的相册,指着年轻时的自己:"当年我第一次上台,把麦克风拿反了,台下笑声四起。但你看,"她指向墙上的"优秀教师"奖状,"伤疤最终会变成勋章。"
这句话在我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深夜的台灯下,我开始反复观看TED演讲视频,逐句模仿演讲者的语气和手势;对着手机录音,将自己的发音与标准音频对比,连一个爆破音的轻重都要斟酌数十遍。舌根因过度练习而酸痛,可每当想放弃时,海霞老师眼角的笑纹就会浮现眼前——原来所有光鲜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咬牙坚持。
我发现自己的发音问题像顽固的藤蔓,盘根错节地缠绕在每一个音节里。比如"th"咬舌音,我的舌尖总是怯懦地躲在齿后,发出来的音浑浊不清。我对着镜子,用棉签轻轻抵住舌尖,强迫自己将舌头送出齿外,感受气流摩擦的震颤。日复一日的练习,让舌尖磨出了淡淡的红痕,可当某天清晨,我惊喜地发现"thank you"终于有了清透的金属质感,那种喜悦几乎要冲破胸腔。
还有语调的抑扬顿挫,对我来说更是难如登天。我把演讲稿里的每一个句子都标上语调符号,像研究乐谱般反复推敲。路过的同学看到我对着空荡荡的走廊,时而激昂澎湃,时而低沉婉转,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可我顾不上这些,沉浸在与文字对话的世界里。
演讲当天,聚光灯在礼堂穹顶投下柔和的光晕。站在后台,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观众席的低语。当主持人念出我的名字,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但当我瞥见第一排海霞老师竖起的大拇指,某个尘封的开关突然被打开。深吸一口气踏上舞台,镁光灯的温度熨平了颤抖的尾音,那些烂熟于心的句子化作振翅的蝶,带着破茧的勇气飞向听众。
然而,现实并未上演逆袭的戏码。当最终结果公布,我只获得了优秀奖,连三等奖都未能企及。那一刻,失落像潮水般漫过心头,毕竟我为了这个演讲自认为付出了很多,我强忍着打转的泪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回到教室,我趴在课桌上,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演讲稿。海霞老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带到走廊。她指着楼下花坛里含苞待放的花苞:"你看,不是每朵花都会在春天盛开,但它们都在积蓄力量。这次的经历,已经让你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我开始反思自己的执念。曾经,我把所有的价值都押注在演讲结果上,却忽略了在这个过程中,我早已超越了那个怯懦的自己。我学会了直面恐惧,学会了在挫折中咬牙坚持,学会了用汗水浇灌成长。我发现自己原来害怕的不是英语演讲,而是外界的评价和嘲笑,但那一刻起,我学会屏蔽外界所有贬低我的声音,专注自己的成长。这份蜕变,远比一张奖状更珍贵。
这场演讲让我明白,真正的阻碍从来不是外界的评判,而是内心预设的高墙。当我们愿意直面恐惧,那些曾以为不可逾越的鸿沟,终将成为滋养生命的养分。对我而言,最珍贵的不是那张证书,而是在突破自我的过程中,学会了与不完美的自己和解。这份成长的馈赠,让我在日后的人生路上,始终拥有推开未知之门的勇气——因为我知道,每一次看似艰难的破茧,都是遇见更好自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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