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向南雨连连,云彩向西披蓑衣,云彩向北一阵黑,云彩向东一阵风。”这是我在农村老家上小学的时候大人们教给的如何识别阴雨天气的谚语。后经检验,屡试不爽,于是便自觉不自觉地养成了看天观云的习惯。
老家虽说离乡里也就十来里路,但那个年代却感觉挺遥远的。交通工具不便,道路尘土飞扬。乡村学校和城里比,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不在一个档次上。单就防雨用具上说,城里的学生用的是五花八门的雨伞、雨衣,而农村学生通常扯块塑料布迎风斗雨。加上防范意识差,常常被淋成“落汤鸡”。不过,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和乐趣。
春末夏初是雷雨天气频发的时段。一般发生在下午或傍晚,也有早上和上午下的,相对少些。由于下午第三四节课多为自习、体育,操场上会有一两个班级占用。有的打篮球,有的跳绳,有的“击鼓传花”,有的踢毽子。跳动的辫子,奔跑的身姿,彰显着青春的活力。不经意间,抬眼望去,只见西北方向一大片云彩疾驰而来。黑白相间,似棉垛如泼墨重压过来,触手可得似的。一会儿形似万马奔腾,一会儿状如排山倒海,几多变幻纵横,遮住了西下的太阳。紧接着风儿乍起,裹着些尘土细沙把田间的大片小麦吹得沙沙作响,柳树翩翩起舞,杨树叶哗哗鼓掌。随机传来几声闷雷,如重锤下的战鼓。这是要下大雨的前兆。于是,老师便紧张有序地组织学生们向教室撤退。刚刚回到教室的座位上还没静下神来,就听得列缺霹雳,玻璃窗外的雨点噼噼啪啪斜砸下来,地面上噗噗地溅起四散的干土。不多会,大雨如注,屋檐下早已溪流淙淙。
下课的钟声刚响起,趁雨势减弱,同学们便哗哗啦啦整理完书包,有的脱下鞋子一手拎着,一手将书包顶在头上,冲出学校大门拼命往家窜。有准备的同学,会不慌不忙拿出折叠的塑料布展平,按部就班系好绳扣,边趟水边回家。没有准备的同学,无奈地望望天,寻找些硬纸壳报纸之类,伺机雨停空档象征性的遮在头上突围。那时的我们很是泼辣,无论好天坏天,根本不用父母接送,他们也无暇顾及。雨后第二天,天晴气爽,往往艳阳高照,一派田园风光。
小麦收割时节,学校放假,我们参加拾麦穗等相关工作,实打实地体验“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的农民生活。站在收割后的田间,黄土地仿佛一下空阔了不少。西边几十里地的白云山、鹤伴山上白云悠闲地移动变化着,有的像一朵盛开的蘑菇,有的像一簇淡雅的花朵,有的像孙悟空驾驭的如意祥云。山青青的,轮廓清晰。当夕阳隐落山头的时候,天空的云彩也瞬间变得五颜六色,斑斓喜人,嫣然一幅绝妙的水粉画。
八月的老家乡村多姿多彩。蝉和知了分散在柳树、杨树、枣树的树干、枝条上起劲地引吭高歌,不时刺溜一下飞到另一株上面歇一会再唱。麻雀、灰喜鹊追逐着它们,时常空中得手。绿油油的玉米、高粱地挤得满满当当,原本不宽的田埂小道变得更窄了。这时期,乡里的电影队经常到各村巡回放露天电影。那是农村人最好的精神食粮,也是那个年代特有的风景线。生产队的大喇叭下完通知,本村的人早早就在空地上摆上长凳、短凳甚至一块大石头占地占座,外村人多半是赶来站着或就地取材凑合看。有时电影刚放到一半,一阵风起,扯过一块乌云,突然间下起雨来,惊得四邻八乡的男女老少咋咋呼呼地原路返回。第二天晚上再重放。已经灌得沟满壕平的雨水阻挡不住群众看电影的热情。看完电影往家走,没有月光的情况下常常会踩到泥水里。因此,大人们就详细告诉我们:明水、暗道、黑泥窝。明亮的地方是囤积的水坑,很黑的地方是泥坑,相对灰暗的地方才是好走的道路。
瓜果桃梨惹人眼球、馋人胃口。圆的、椭圆的、大的、小的枣子挂满枝头,青中带红；西瓜地里的西瓜泛着金光；地里的西红柿、黄瓜等把支架压的沉甸甸的。周六周日是我们的天下。爬上枣树摘一兜带红大枣,钻进青纱帐借势偷个西瓜,拿上条长干去套知了——一回头,高年级的一男一女同学逃出了小树林,一大块云彩正飘过来,笑意盈盈。
十月,老家的乡村一派繁忙的景象。秋收秋种,家里坡外。学校放假,我们再次加入农田劳作大军。跟驴车从地里拉玉米秸秆是很不错的活。把秸秆装满车后,一人赶驴,一人可以躺在玉米秸上晃晃悠悠看蓝天白云。云彩仿佛跟着驴车走,明明车子到了场院,那块云儿却还在头顶上。
深秋的时候,天空瓦蓝瓦蓝的,白云仿佛升的更高了。它们显得温柔惬意,像是草原上洁白的羊群走着、变着,仪态万千。南飞的大雁排成一字、人字队形鸣叫着掠过长空,阵阵惊寒。好一幅长空雁阵图。
冬天的老家农村,到处都是流畅的线条。繁华落尽,去伪存真。只有田野里的麦苗充满生机,袅袅炊烟尽显村庄活力。天空中,彤云密布,渐厚渐浓。一觉醒来,茫茫大地早已铺上了皑皑白雪。空气异常凛冽、清爽,纤尘不染。
很是怀念童年以及故乡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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