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沂蒙山区的老家,榆树是深受父老乡亲们喜爱的。
“杯盘饧粥春风冷,池馆榆钱夜雨新。”那时,春天最先吃到的乡村美食就是用榆钱做的菜团子,用白面粉和着榆钱做成菜团蒸。现在想来倒不是榆钱菜团有多好吃,而是和着榆钱里的白面好吃。榆钱吃完了再吃榆叶,榆叶最好的吃法当然是做成菜豆腐,在老家叫渣豆腐,也叫豆沫菜,把渣豆腐卷到煎饼里,再放上几根香椿芽咸菜,味道那叫一个美啊,或者将风干的瓜干煎饼泡进渣豆腐里,就是我们所谓的泡煎饼了,要是能有葱花炒的咸菜就着就更好吃了。
就是榆树皮也可以碾成粉做糊糊吃。听爷爷讲,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前后,全国经历了最困难的时期,各地时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但是家中只要有几棵榆树,就会保全家人不会因饥饿而死。那几年,多亏了家里有几棵大榆树,才保住了父亲他们兄妹四人的性命。大姑曾告诉我,那时候,榆钱榆叶要留着给爷爷奶奶吃,而父亲和几个叔叔只能吃榆树皮糊糊充饥,据说,由于榆树皮的纤维很粗,那时候只能用石碾碾压榆树皮,得到的榆树皮粉就更是粗糙了,做出来的吃食真是难以下咽,但即使再难下咽,也比饿肚子强很多了。
记得那一年我遭到了严重地挫折打击,拖着疲惫的身体心灰意冷地回到老家,一眼就看到榆树吐露出满树的榆钱。父亲凝神望着我,只是说,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我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刹那间竟说不出一句话。午时,母亲用榆钱渣豆腐招待我。那是在外多年品尝不到的家的浓郁,一顿饭我几乎吃到哽咽。父亲拍拍我的肩膀说,儿啊,生活犹如这榆树,春时长出榆钱,是人间美味,也是它最荣华的时节;立夏后,它便收起自己的锋芒,可了劲地长,彰显它乔木的本性。人也是这样,也要经历春夏秋冬,既有开花和结果,也有成长与历练,每个阶段都有它特殊的意义啊。
一席话,瞬间顿悟,抱住父亲,流水痛快地涌了出来。
后来的岁月里,我为了生活忙忙碌碌,时常忘记时间,但每年的这个时候却总忘不了回家,看看老家的榆树,品尝那独有的味道,就像品尝这人生,回旋流年,时有花开,时有鸟鸣,只要静心等待,就能享受岁月里的馨香。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