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画是年的标记,没有年画,年的味道儿就没了。买了、贴了,家才是家,年才是年,日子才有了奔头和盼头。在每年买年画、贴年画的轮回中,我渐渐长大,也渐渐悟出了许多年画无法表述的人生哲理,更深深地感受到亲情的可贵。小时候,年画在乡村集市上卖,卖年画的摊位一字排开,一幅幅年画弥漫着浓浓的乡间情调,《五谷丰登》色彩丰富,《合家欢》鲜艳明快,胖娃娃形象逼真,戏曲故事等刻划细致,是腊月农村集市的一道风景线。
年画,墙上的风景,岁月的记录,人生的轨迹。红红火火,花花绿绿的年画,表达了主人的新年心愿,又烘托了节日气氛,还承载了美观和育人的功效。那时乡村住的多是泥木结构房,墙壁不破也黑,过年时拿年画往正中墙壁一贴,立时旧貌换新颜,喜庆吉祥。年画上印有日历,农村人俗称“黄历”,记载着农耕社会的节日节气。看时辰瞅日头就靠这“黄历”,过日子踏实,忙而不乱。连环画式年画,内容多为戏曲故事如《李二嫂改嫁》等,图文并茂,颇具教育功能。购买回的年画,父亲连同春联卷起来放在高处,担心我给小朋友们炫耀展示时折损了年画。对于老百姓来说,过年贴年画是件非常讲究的大事。记得大年三十,吃过午饭,母亲熬上一大盆的糨糊,父亲就领着幼小的我贴春联和年画。我在父亲身边,跑来跑去,争先恐后地跟着端盆,给父亲打下手,父亲拿着对联,从大门贴起,然后再贴屋门,最后屋里贴年画。父亲拿着年画在墙上比划,让我在远处看高低、歪正。贴年画要讲究协调一致,不仅画的高低要一样,画与画之间的间距要一样,画与画之间整体的形状要协调。正墙上的画可以是竖型或横型的,而两侧墙上的形状必须一致。年画贴在什么位置也都是有讲究的,正墙一般贴“年年有余”或者是“福禄寿”三星图样的年画。两侧墙上的年画,内容也要一致,要是风景都是风景,要不就都是人物画。父亲贴年画春联的样子很虔诚,好像他不是在贴年画春联,而是在把自己来年的希望和丰收全部贴在那一扇扇的门上,一面面墙上。贴年画不仅贴出了喜庆,也贴出了浓浓的年味,父亲的笑容自皱纹密布的眉眼间汩汩地流淌出来。正像母亲常说的:“只有贴上年画春联,才算真正过年。”
家家过年都换年画,看年画成了童年时拜年的一项重要内容。正月里,走亲访友时,孩子们将每家每户的年画都要看个遍,看个够才回家,每家的年画都透着新鲜,大家会互相比划着,指指点点,与自家的年画作着比较。那时节,再破旧贫寒的家,过年也要买张年画来贴,花花绿绿的,顿时蓬荜生辉。贴年画,“读”年画,年画的记忆清晰如昨,有年画渲染的新年,才叫一个喜气洋洋。人们买年画买来了愉快的心情,贴年画贴出了过年的气氛。贴过年画的屋子,顿时洋溢着新春的气息,流淌着合家团圆的幸福和美满,在火红春联和花花绿绿的年画映衬下,简陋的房里屋外,瞬间被渲染得温馨美满。
春节的年画像消失在乡村田野上的风。如今,很少有人家在年三十的时候贴年画了,年画曾经固有的那样一种质朴与生活韵味已经随着时代变迁荡然无存。作家冯骥才先生说过,一个时代像一只只历史的大鸟,大鸟飞去,只有那些美丽的羽毛散落四处。是的,年画像一块钟表停在了过去的某段时光,而我永远记住了年画以及与年画有关的那些点滴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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