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睡着时,周围围绕着时间的游丝,岁岁年年,日月星辰,有序的排列在他的身边。躺在一张大大的席梦思床上,左右空无一物,只身一人,孤孤单单,异常宽敞。在暗黑的空间里,在时间的无形的游丝里,洁白的墙上镶嵌着一个四边形的巨大的衣柜,月光洒进来,泛着白光。时间在不断的抽丝、结丝、终于织成一个巨大无边的大网,掩盖了苍穹。
天亮了。
闹钟乍响,短而急促的铃声划破寂静,在乍醒的一瞬间,仿佛是一种原始的存在感,弄不清自己姓甚名谁,置身何处。抬手抓抓蓬乱的头发,那种洒脱、率性仿佛比穴居时代的人更加的了无牵挂。难得而又短暂的虚无在看清屋内的摆设时瞬间无影无踪,记忆从天而降,抬腕看了看手腕上金光闪闪的手表,指针已经走过七格。
今天是最后一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需要做的,只需要等待今天最后一刻的到来,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堂而皇之。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眼看着即将达到目的,不能在最后一刻毁于一旦。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像一轮残破的月亮倒映在水面,隐约、朦胧而又模糊。
北方的冬天,寒冷、萧肃,冬日的阳光正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或是一位历经千辛万苦,早已经累的筋疲力尽的流浪者,又或者是巴尔扎克笔下的吝啬鬼,微弱的散发着仅有的温度,敷衍的挂在空中,了无情调。但是,隔着玻璃的日光过滤了种种不安的分子,透过这一层薄薄的二氧化硅材料,却反之以温暖的感觉。静默的背影站在窗子下面,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手上夹着一根香烟,一圈又一圈的光晕不断的投在墙上又消失,算计的笑容被隐藏在背影的另一边。眼睛紧紧的盯着外面,盯着来往的人群,像是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窗外的风景像是一副徐徐拉开的巨大画卷,画中有花有树、有人有物,既细致入微又恢宏壮观,需要颤动的部分,如树枝上残留的几片片枯叶,在轻轻地抖动;又如女人身上的流苏,在随风飘扬。外面清晰可闻的喧嚣与抱怨如同各种乐器混杂一般,扩散在天地之间,随之又消失。转身走到茶几边上,将残余的香烟死死的按在烟灰缸里,原本笔直的身影瞬间被蹂躏的歪斜不堪,最终抱着残留的身体静静的躺在自己墓地里。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除了茶几上的烟灰缸,突兀的放着几张打印纸,窗户半开,偷溜进来的寒风吹得纸张簌簌作响,如同潮起潮落,之间上面清楚的写着:
起诉状
原告:
被告:
诉讼请求:
1、判令被告迅速支付所欠原告款额100000元整
2、由被告负担本次诉讼费用
事实及理由:2006年3月10日,被告在原告出借款10万元整,被告允诺2年后还请10万元整,但到期后一直未还,后经过原告多次催要,被告与2008年4月10日向原告还款4万元整,此时还欠款6万元。然而时至今日被告仍以种种理由拖欠不还,不予支付。
综上,被告仍旧不向原告支付所欠余额,侵犯了原告的合法权益,为此特根据相关的法律规定,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恳请判决支持原告的诉讼请求。
此呈:
具状人:
2008年6月1日
周围的事物仿佛是静止的一般,唯一感知到的是时间的流逝,叮叮当当,一分一秒。看不到来人,亦是听不到归去。从远方传来的叫卖声、鸣笛声掀不起他心底丝毫的波澜,如水的湖面,泛不起一丝的涟漪,等着,电闪雷鸣的那一刻,便会掀起惊涛骇浪。
借款的人是他的朋友,生活的不易使得向他伸出的求助之手,多年的同窗之情使得答应那次的请求。生活就是这样,人生易变,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性情易变,更是转眼瞬间。十万元的巨款在心中重重的压了两年之久,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之时,心中都在深深的懊悔与自责。两年、二十四个月、七白天,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像一颗鱼刺卡在嗓子眼里,卡了两年之久。眼看着到了期限,谁知道朋友的生活依旧不景气,只拿出四万块钱,眼看着自己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就像是热锅上蚂蚁,绞尽脑汁,终于,经过无数次的暗示,答应两个月后还请余下借款。
人生就是如此,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更是如此,包括亲情、友情、爱情。会有许多当年我们以为能在心中长盛不衰的东西慢慢的变得残破不堪,继而,新的事物兴起,衍生出我们当年意料不到的新的悲欢,周而复始。
最后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半,依旧看不到朋友的身影,听不到楼道里鞋子的声音,连说明的短信也没有。“该不会还是没钱吧,又打算拖着吧。”“没事的,今天不还,明天就去起诉,这笔钱少不了的。”来回的走着,空荡的房子里不时的传来脚步声的余音,经久不绝。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残破的尸体”一条又一条,堆积成“丘”。打开电视剧,节目换了又换,沙发上不断的出现了坐着的、躺下的、半卧着的、侧卧着的身影,卧室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就连手机上的信息也是看了又看……,唯一不变的就是手中一直夹着的一根烟头,站在窗下,盯着外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它就是这样,我们总是想办法去阻止,却总是在枉费心机,绞尽脑汁也无济于事,它就是那般无情、无心、无义,我们能奈它何?闹市的喧嚣渐渐归于沉寂,传来轮子的滚动声音,夜幕的降临,使得轮子的滚动似乎滚在他的心上,每一声,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恨和悔。终于归于沉寂,闹市的喧嚣屈服于夜晚,但是心灵的喧嚣才刚刚开始。
“等了一天不来不知道说一声吗,你说了,再宽限你一两天也是可以的。”
“他不来也不说,那就明天把起诉状交到法院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作为老同学,我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也不算我无情。”
“整整两年,我已经忍了他两年多了,忍的时间也很久了。”
“嗯,就这样,睡觉。”
……。
门钟乍响,短而急促的铃声划破寂静,在乍醒的一瞬间,腾的坐了起来,匆匆的下床、穿鞋,了无原始的无知感。穿过客厅,“这么晚了,怎么来了,是来还钱的吗?急什么,明天还也是一样的。”脸上真诚的笑容,就像是偶然一露的阳光的微笑。“快进来。”嫣红的灯光仍旧留有昔日的颜色,只是已经半明半暗,就像昏昏摇曳的烛光,好比花儿欲谢。
“我也就不多坐了,这是六万块钱你数一下。”
“还数什么,你,我还信不过吗,我们多年的老同学了。”
“还是数一下吧,你安心我也比较放心。”
影影绰绰的灯光下,好大一会的静谧。
“够吧,那我就不坐了,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随着门闭合的一声响,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今天没有吃饭吗,怎么还把吃饭这事忘了。饿死了。”
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满,几张未签名的纸依旧放在那,只不过,在纸上压了一摞红色的纸张,就像白玫瑰丛中夹杂的朵朵红玫瑰,红玫瑰成为心口上的朱砂痣,而白玫瑰只是吃饭时的一粒饭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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