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一般人眼中,厚黑二字未免显得刺眼,远不如老子的道德,孔子的仁义,王阳明的致良知来得柔和。可诸君不知他们讨论的却是同一事物,即人性,只是立场观点不同罢了。譬如,一伙强盗打家劫舍时,遭遇一村妇誓死反抗,只见她左手提着铁耙,右手持着镰刀,披头撒发挥舞着,众强盗莫一敢近她三尺,于是恨恨道,此真泼妇!同一景象,邻人看来却大为不同,见此女如此骁勇,他们会扶须赞道,此真巾帼之英雄!无论泼妇,还是巾帼英雄,他们看到的都是一个左手铁耙,右手镰刀,正披头撒发龇牙咧嘴的剽悍村妇无疑。
宗吾教主也说了,人性是浑然的,仿佛是一个大城,王阳明从东门攻入,我从西门攻入,攻进去之后,所见城中真相,彼此都是一样。这也即是说,强盗和邻人看的都是同一个村妇,只是称谓不同罢了。
或许有人说,厚黑学太偏了,不是教人脸皮厚,就是教人心子黑,不能温和点么?对此,厚黑教主自有一番高论:诚然,惟其偏,才医得好病,芒硝大黄,姜桂附片,其性至偏,名医起死回生,所用皆此等药也。药中最不偏者,莫如泡参甘草,请问世间的大病,被泡参甘草医好者自几?嗟乎,世人只知药苦,却不知苦口良药。
读到此,我不禁拍手称绝,自此厚黑行于世名正言顺矣。令我更为称绝的是,厚黑教主提出的“厚黑裹里,仁义裱外”。他说,大凡行使厚黑学,外面定要糊一层仁义道德,不能赤裸裸的露出来。假如有人问你:“认得李宗吾否?”你须放出一种很庄严的面孔说道:“这人坏极了,他是讲厚黑学的,我认他不得。”口虽如此说,心中却供着一个“大成至圣先师李宗吾之神位”。果能这样,包管你生前的事业惊天动地,死后还要在孔庙中吃冷猪肉。我每听有人说道:“李宗吾坏极了!”我就非常高兴:“吾道大行矣!”
自此,厚黑学几所向披靡,别人若不骂,它自然不败;别人若骂,它仍会大行其道,骂得越凶,越是盛行。可见,厚黑学已立不败之地,日后想不盛行都难。
只是厚黑学有个弊端,即做得说不得。李教主有一友人雷民心,曾精辟地把世间事归为两种,一种是做得说不得,一种是说得做不得。例如夫妇居室之事,尽管做,如拿在大庭广众中说,就成笑话,这是做得说不得。又如两朋友,以押亵语相戏谑,抑或骂人的妈和姐妹,闻者不甚为怪,如果认真实现,就大以为怪了,这是说得做不得。而另一个好友简恒也对教主说:“李宗吾,你的道理,一点不错。你尽管埋头去做,包你成为大人物。但却不可口头说,更不可见诸文字,否则一事无成。”可见,厚黑学属做得说不得范畴。
然而李教主义薄云天,决心为国为民,奋然道:“英雄豪杰可以不当,这篇文字不能不发表。”就毅然决然,发表了这许多思想,而其英雄豪杰希望,从此断送,事后,李老头感慨:“读者只知厚黑学适用,哪知我是牺牲一个英雄豪杰掉换来得,其代价不为不大。”
今者,我明知厚黑学做得说不得,却也毅然决然说它出来,英雄豪杰的希望想来也要断送了。但若能催生更多为国为民的厚黑大侠来,即便牺牲我这将来的小英雄豪俊,倒也算死得其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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