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好象一使劲她就会碎掉。突然她没哭了,她说:“峻峻,我想唱歌。”我问唱什么,她说4年前在舞台上唱的那首。“《start all over》?”我条件反射般说出了歌名。她点点头,笑出了声。我说你唱吧,我听着呢。她说想让更多的人听到自己的歌声,接着她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就要出门。我问她要去哪她也不应我,我就这样跟着她在街上四处游走。
她给我讲了一个关于唱歌的故事:峻峻,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唱歌。我给我妈妈说我不喜欢学习,我喜欢唱歌,唱歌让我快乐。我的妈妈很开明,她把我送去了一所艺术学校。那里的老师在我才进班的时候给我做了一些测试,他们叫我随便唱首歌来听听,然后我很认真唱了一首。唱完之后所有老师都给我鼓掌,他们说我有非常好的声线。从那时开始我就练习唱歌,也更喜欢它。每当我唱歌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安静下来倾听,我借助歌声把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传递给别人,我感觉到了自己被喜欢和理解。曾有人说我的歌声充满了斗志和力量。当自己的歌被别人理解时,这感觉特棒,好象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有人与你分享。
我说:“我后来在网上看过你比赛的视频,评委和观众都在给你鼓掌,你真的很棒。”我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说些什么鼓励她,不是因为一个人喜欢唱歌就能出名,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太多,和米可参加自主招生考试时那现场的阵势差不多,千军万马挤破头。还有好多在这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名不见经传的草根歌手,好象最后能出名的都是踏着这些人的尸体走过去的。米可,你现在是不是也沦落到在酒吧卖唱维持生计?我多么害怕时间会把你当年胸前的蓝色星星侵蚀得暗淡无光,我多么害怕再也听不到你干净纯粹的声音,我多么想抱抱你,对你说一声好好照顾自己,我的摇滚青年。
我没有再过问她的现状,我知道她过的并不好,尽管她在人前总是一副充满活力的样子,像她的歌声传递给人的感受一样。
“差不多就在这里开始吧。”她停下脚步自言自语。我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她抓着我的手说了声“峻峻,你站在这里,我唱歌给你听”便冲向我们对面的苏宁电器门口。那是一个中年文工团聚集地,每晚都有许多人聚集在这里欣赏那些人的才艺表演。他们有的唱歌,有的拉小提琴,有的弹电子琴,然后一群穿着花里胡哨的老大娘给他们伴舞,整个表演显得杂乱无章。我看到米可跑到一位正在唱歌的阿姨面前给她说了些什么,然后阿姨把话筒递给了米可。他们的表演就这么突然中断,四周的观众由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停止了先前对表演不住地拍手。米可把话筒放到嘴边,脸上突然没有了疲惫感,她盯着站在马路对面的我微笑,然后突然一甩头,她长长的头发就在这个充满寒风的夜晚飞了起来,我好象看到了她坐海盗船时一脸洋溢着的快乐。接着她尖叫了两声开始唱歌,她自顾自地唱,没人给她伴奏。她对着我大喊了一声“峻峻”,我便不自觉地着魔一般在原地又叫又跳给她鼓掌。我大声喊着“米可我好喜欢你!米可我好喜欢你!”我不知道她听见没有,或许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歌声里,所有人都无法打扰她。我听见她用叫喊的方式吼出的一句歌词“start all over"。是的,我听得很清楚,她又唱了4年前在舞台上震撼全场的那首歌——《start all over》。那是一首非常摇滚的英文歌,我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我感觉到了她喊出其中一段歌词时的决绝,start all over,重新开始。
我们像两个疯子,她在马路那边声嘶力竭地歌唱,我在马路这边声嘶力竭地叫喊,行人纷纷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我们两人。这是我陪伴着她的表演,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被众人观看,却自顾自尽情呐喊心中想法的感受。米可,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那么迫切地想要成为一名歌手。
现场的人仿佛听懂了她的心声,为她拍起手来。她在一曲结束时放下话筒,双腿跪地把手臂伸展向天空,做了一个仰望的姿势,和四年前的一样,唯一少了的是当年她胸前那颗骄傲的星星。她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才站起来,我明白,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在此刻停留,可是她还是不得不回到现实。突然她站起来奔向我,抓住我的手开始跑,我的灵魂被她牵动,随她跑起来。在她面前我总是瞬间就失去了理性,正如她要我去接她,我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挂了电话跑到车站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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