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梦见外婆了。
我跟妈妈说了梦里的事，妈妈嘀咕说，小时候你外婆可是真心疼你们的。
小时候，我是公认的爱哭鬼，妈妈要务农，小姑姑就帮忙带我，最后是连姑姑也跟着我哭了，连着跟我妈投诉，这吃饱也哭，有人抱也哭，别想我再带她了，烂哭鬼。
等稍大一些，妈妈带我去外婆家，午休把我哄睡，醒来后，妈妈已经悄悄带姐姐回了家，我开始大哭特哭，不能再委屈的哭了，这时是谁都要忍不住喊骂的，也就只有外婆是耐着心思哄的。
先是倒了温水在洗脸盆，接着去后门的门垫上牵起我的手，边往脸盆走边好声说，有外婆在呢，哭什么呀，洗把脸跟外婆去山上摘野果看外婆翻地。我只是在使劲哭，不管外婆说什么都在哭，外婆也不恼，湿了毛巾往我脸上抹，抹干净了渋鼻涕，接着就去里屋抓一把花生兜在我的裤兜里，出门扛起锄头就牵着我往山上走，外婆养的狗荡在身后，我还是在依依呀呀的哭一下抽泣一会，这会外婆也不哄了，专心的带我走路，半路看见野果就摘下来放到我手里叫握着，这时我已经是哭一会喊一声妈，不一会又停下来抽泣着剥花生壳，吃完一颗花生又哭一滴眼泪接着剥花生，外婆把坡地翻到一半的时候，我才安静的吃野果玩泥土，外婆时不时抬眼看看我的方向才低头除草翻地，夕阳暗淡下去，外婆才牵我走回家。
外婆家盖的是泥土房，房间几乎没有光线，整天几乎都是暗黑暗黑的。外婆总是在睡前问我上不上大小号，那时候的厕所在屋外简易的便池，我是个怕黑的孩子，每到晚上都不敢看外面的山林，总感觉有不明的东西在浮动。每次上厕所外婆都是体贴的等在布门后面，回到屋里外婆看我上了床才熄灯再躺上床，外婆的被子有一种味道，似是老人沉积下来的气味，可很温馨。我跟外婆睡在一起，但不会抱着外婆睡，也许是身体里的一些生分，不敢去抱，只是脚丫要伸到碰得到外婆的脚的地方靠着才能睡着，小时候不知是为什么，不碰着人睡，一闭上眼就有一个很大很深的绿色漩涡，像要把人吸进去般，身体浮动在离地面几厘米上，不及时睁眼就会被地上冒出来的莫名东西抓进去。这样的场景足足伴随了我整个童年，一闭眼就是绿色漩涡还有一片暗灰色。我惧怕黑夜，在家时，妈妈总带着弟弟睡的多，自己躺在竹席上一闭眼就是漩涡，害怕得哭，妈妈就不耐烦的骂，我想对妈妈说，可小时候形容不出来那种心里的恐惧和那片暗灰色场景，哽咽着困了才睡着，而在外婆身边就能睡得极好。
显然，小时候我并不只是只有爱哭这一个令人范难的不可爱，还有一个非常不可爱的就是尿床。小时候我的身体被大人们称作虚。吃着凉性的东西就会尿床拉肚子，现在也老会挺爸爸提起，小时候为我治肚子的流泪史，买当时贵重的礼品走很远很远的路去求医，伯父难得得到一次狗肉，从沙陂骑自行车送回到家里给我煲汤喝……。在我虚症没得到抑制的前，我没少因为尿床被我老妈老爸揍屁股，可我记得很清楚的是，外婆就没有因为我尿床会对我动手巴掌，外婆在预算的时间没看到我起床，就会知道我是尿床了不敢起，还会好脾气到床边拉我起身给我换裤子。
在印象里，外婆除了跟外公红过脸，几乎都是一副好脾气。我时常也在想，外公怎么不好一点，那样该会多好的一家子。外公会酿酒，时常也会售一些出去作生活费用，可很不好的一点，外公嗜酒，而且一喝就要和醉，醉了就要发酒疯唱戏剧，有时也会拿外婆撒气，几乎外婆哭了，就可以知道外公又喝酒了。小时候不懂事，外公喝高了就会喊我过去，我过去坐在桌子前听着他唱戏，没过一会外公高喊一声，我就被吓在一边不敢出声，想哭也不敢，外婆这时就会骂外公作，外公也开始对外婆高声骂骂咧咧，有一些话至今还印在我脑海里，挥散不去。我记得外婆当时的神情，是无望、是无奈、是被命运逐渐屈服的神情，那些披满她暗淡无光瘦削脸的泪水不足以流散她心里的委屈。
小学后，和姐姐们就经常到外婆家窜门，一行四姐弟，没到家门，外婆屋低下的人家就会嬉笑说‘哟……那么齐全来看外婆了呀……“……外婆在屋檐上听见就会走出门边来探头看，然后笑着说”呵呵……我们家那一伙猴子又来了……“……有时候来的不凑巧，外婆不是去砍柴就是去种菜挖地了……很少有空闲的时候，外婆不爱穿鞋，不知道是不是不舍得穿新鞋，夏天总是赤脚，问她怎么不穿鞋，她就说赤脚惯了，脚皮硬……。等我们回家时，就塞满好多吃的给我们，天比较黑了，就祝福小舅舅送我们过山顶，年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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