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雄赤裸上身,背部有些驼了,几条精瘦的肋骨分外凸显,湿裤子一路顺着裤管往下流水,他比那不谙世事的小孩更能懂得这其中的险情,铁青了脸色,坐在草堆上半天才醒过神来,抖抖索索抽了杆烟,才在众人的劝说下回去了。
小女孩茫茫然然迷迷糊糊地回到家中,爷爷还没有回来,她胡乱换下了身上宽大衣服,等到天黑,老人才回来。她却对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只字未提,大概是她小小的脑袋中,还不能对这一死生大事做出描述,或者说,她害怕爷爷责怪她到处乱跑。事隔两三天,老人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这一切,当下惊得如木刻石雕一般,一会儿又全身筛糠似的发起抖来,话也说不利索了,只是念叨,“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遂在下一场赶集时候,准备了火炮和两尺红布,领了女孩去万雄家作谢。
进了门,少不得千恩万谢,她爷爷便与万雄商议:我这孙女的命都是你们捡回来的,你们对这娃娃有恩,她若有幸认了你们做干爹干娘,便是她前世修得的这一世的福分。那家也喜欢这样一个小女孩,瘦瘦弱弱,怯怯懦懦,也乖乖巧巧的样子,就应承下来。老人就叫了小女孩给救命的恩人披了红布,在他们当前跪下,爬起来立在一旁,爷爷叫她,来,卉,叫声干爹干妈。谁知她脱口而出的却是“表婶娘”三个字,瞬时间便羞得无地自容,一头扑进她爷爷怀里,抱着爷爷的腿,久久不肯露出个小脸来。她干爹干妈也不恼,爷爷也在一边给她开脱,说他怕羞,到底还是脆生生叫了声干爹干妈。
后来才知道,干爹干妈原先有个女儿,是家中的老大,却在一次割草中不幸失足落水,没有我当日的幸运,一命归西,命运究竟是使人无可奈何的。
那年我八岁的样子,在金鸡镇白龙村小学读三年级。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