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们,我才得以继续在这纷繁复杂的人世间留存,这里浮躁不安,追名逐利,愚昧迷信,麻木落后,但也确实是旧世烟火弥漫中仁人志士魂牵梦绕的人间天堂。
—题记—
那日下午,三点多,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毒辣,养祖父外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把她留在家中打猪草,她匆匆忙忙地摘完桑叶塞满小小背篓,遍寻思着去哪里玩耍。她从半山腰的土房子飞跑下来,再沿着一个为引水灌溉开通的小渠道转过一个垭口,便来到了孙家,他家女儿和女婿离婚了,留下一个四岁多的女孩儿,外公外婆带着,乳名唤作“丫头”,她就和丫头一块儿玩儿,顺便分享着丫头的零嘴。丫头的外婆说,等会儿要去打大米,她求之不得呢,也屁颠屁颠地跟去。
那时,小型的家庭式打米机还没有普及,全村有一个专门大米的去处,叫“水孔庙”,在一条河的激流边上,借用水力发电,带动机械,皮带转动,打起米来轰轰隆隆的。旁边是那条河的湍急之处,从大山一路奔腾下来,越汇越多,透明澄澈,在水孔庙这里,地形呈梯形分布,形成两个小瀑布,一上一下两个滩涂,上一个滩因着瀑布高,水打入滩中,白白的水花飞溅,有如浪花,名唤“浪滩”。下面一个,滩周围长了一些茂盛的竹子和灌木丛,倒入水中,显得阴深深的,也不知是水中的青苔还是礁石,俯视滩中,表面清澈,底下却呈深褐色,怪瘆人的,乡亲们叫它“母猪滩”。最上面用水泥铸四指厚的简易小桥,没有栏杆,每次经过时候心惊肉跳的,桥下常有妇女在洗衣物,没有注意,衣服会顺水流下,奔下10米左右的石壁,掉进下面一个滩里。有时候,我们会看到潭里飘着一两件衣物,或是男人的破了洞的袜子,或是女人的洗得松松垮垮的内裤。
打米场在母猪滩的边上,先走过那个小桥,然后顺着一条小路下一个坡,才到打米的屋子。
村民都集中在这里打米,男的,女的,坐在自己的谷袋子或者米袋子上,聊着今年的收成,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几个孩子在水边嬉戏,他们赤着脚板踩在冰凉的水中,欢笑打闹。她随着几个胆大的男孩子,在浪滩边缘玩耍,大人们正在说说笑笑,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女孩正在接近危险。
她试着站在浪滩的边缘,看那里有一小股透明透亮的水在岩石上滑动,她情不自禁的靠近,蹲下,想捧了一口来喝,谁曾想,她的小脚丫踩到了岩石上的青苔,滑不哩叽的,猝不及防,小小的她顺了浪滩边四米高的石壁一滑,掉进了母猪滩,她的伙伴们乱作一团,他们惊恐尖叫,不知所措,大人们也迅速反应过来,都向滩涂围拢,想方设法,急成一片。
小女孩也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跌落在滩中,她随着水流冲下去,却在水中翻了个身,面朝天地仰在水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双脚死命挣扎,却没有个依附,在水中胡乱折腾,她一直睁着眼睛,清楚的看到甚至一直记得透过眼睑前摇摆的水波的高处的天空和那几朵随意摆放的云朵。
岸上有个中年男子,叫黎万雄,家就住在这条河向下游的两百米处,刚把米打好从房间里出来,烟杆还噙在嘴里,扔了烟斗便向滩边走来,自恃在水边长大,很熟悉水性,大步跨进滩中救人。他游向小女孩儿,刚抓到孩子的左手,准备往岸上拖,谁料这女娃借着力,转身一个熊抱,双手双脚死死抠在中年男子的身上,那万雄手脚被束缚,游也游不动,在加上下水的时候时间紧急,更是碍着岸上有几个妇人家,没有脱去那条薄薄的宽松的长裤,这会儿更是湿答答的搅在一起,有力没处使。于是两个人在滩中一上一下,都呛了不少水,鼻里口里都难受极了,女孩子死死地依附,叫的万雄都无法动弹,又急成一片,岸上的众人也七嘴八舌,非常焦急,又有人不断去寻竹竿,一根短了,另一根也够不着,急的满头大汗,终于找到一根足够长的竹竿,岸上的人站在浅水里,那竹竿探入水中,终于一大一小被拖上岸来,两条人命从鬼门关里拉出来。小女孩水嗒嗒的,苍白的小脸,木木的,被人从万雄身上拉扯下来,近的人家牵去换了干衣服。却把那“丫头”的外婆吓得不轻,道声阿弥陀佛,幸好只是惊险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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