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与重建
每个城市都如同一颗树,年轮向外,时间的绵延,方圆的扩张,它跟随着自然中最原始的脉动在一寸之间,呼吸生长,藤蔓蜿蜒枝繁叶茂是原住民坚强的生存繁衍,结下的果实便是甜的兴盛或是酸的式微。这是一个关于一座城市的故事,这是关于无数人的故事,他们灵魂组成了城市的精魂,在烈日与暴雨之下,他们在扎根地方默默地工作,平心静气地去生活。
有很多人崇拜着洛阳的幸运和唐山的坚强。洛阳历史上七次近乎被黄河的泥沙所消融殆尽,然而几千年来前前后后十几个王朝的宠幸,让它一次次地拍干净了身上的土,在洪水的绝境中画了黛眉描上朱唇。唐山是不幸的,它的伤疤现在还刻在两代人的心坎间,但在特殊的年代里,它写下了一段证明,一个城市能够如这般的坚强,树倒却没有猢狲散悲惨凄凉。
可是历史总是在假面舞会上提前退场的角色,没有人能有幸窥察出他真实的长相,不过我猜,一定不是美的。洛阳的结局当下的事实可以明鉴,退去了王朝式的琉璃瓦琥珀浓,现在更多的春季的飞沙和河上河的决堤威胁。唐山的伤口现在还疼着,又最终逃不过成为商业电影噱头,戏弄观众眼泪的命运。一个城市久远的历史轨迹和挣扎的重建过程,从来都无法成为长久标榜的资本,而平凡也从未被指责为一种缺点。
所以我无需因为远离历史的沉疴和伤疤后的悲情而妄自菲薄。我从小生活在海滨小城,烟台。我拥有一座平凡的城市,它的命运不曾曲折,不曾像南京,签下了民族的耻辱;不曾像北京,见证过一个个太过喧闹的时刻。这座城市和海洋有关,和潮汐为伴,听着海鸥的故事,在古国的东面细数每日的晨光。也许秦始皇就是爱上了这里的海,三次而来。也许东瀛的倭寇羡慕这里的海,屡屡进犯。历史的沿革路线在这里留下的轨迹没有惊心动魄的大起大落,却依旧在平缓的律动中穿插着点滴的小精彩,这里曾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是中国近代工业的发芽处,是中国邮政制度的先行者……我们尽可以把这些简单的小精彩放在古坛里,尘封好,在某个浪漫而无聊的时刻,拿出来稍微一品,当成下酒的小菜,而现在我们想要的只是快快活活儿的生活。
在某天迎着夏风饭后散步的时刻,看看南边那些低缓的丘陵,经过城中心那个叫“所城里”的老地方,他们之间的连线便是这个城市努力生长的半径。老一辈的人的记忆中还留着清晰的印记,当年那个城中心的大榆树,如今是一片新的广场;当年那些弯弯曲曲的小巷,幻化成了高层小区,连绵的绿荫没了,出现的是一条横亘的隧道公路。他们有时候也会小心翼翼地探头去望望那片海,害怕它是不是也变了呢?这个城市没有经历过灾难之后重建的心疼,所以无法了解沧海桑田的残忍,无法体会某些永恒所承载的意义。每个人都渴望有个家,有个房子,最好能面朝着熟悉的大海,春天的时候暖风吹过,花朵迎朝阳。有些事情总是处在不断的变动之中,可是总有一些该坚持的,它们不变,就像每个人心中扎根的这种渴望,它不是一种信仰,甚至算不上一种信念。有很多东西我们叫不出名字,但它却是珍贵的。
每天匆匆行走在路上的时候,抬头和城市的天空打个招呼,向那些静默的树木致意,然后你能否渐渐放慢脚步,去感受这个城市最原始的美好。我希望它保持着最天然的热情和最虔诚的纯真,成长起来。我爱着这座城市,所以希望它更好,我爱着它,所以不希望它为了现实而折腰,变了自己最本真的灵魂,在这种矛盾里,我和它朝夕相处。
扎根与迁徙
迁徙是根的毒药。有人留下来,依旧有人选择跋涉离开,这是城市血液流动的方式。当你轻声对这个城市道声晚安,而我挥挥衣袖散落一地别离,我们在这个短暂的时光接口处,抱有不同契机,却因为同一座城市而有了关联,谁和谁都不是绝对的陌生人。这便是城市的奇妙之处,城中的土著抱怨城市太小,太闷,走得太慢,想要攥一把志气的欲火,烧城而出;城外的游子无奈异乡太大,太闹,追不上中产阶级的列车,但愿能佯装衣锦还乡。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一个怪圈,城中人想出来,城外人想进去。可是当你真的出来或是真的进去了,我们都会发现,每个城市都在现实的妥协中变得趋同,它们长得一样,它们都装模作样地着盛装,高楼,广场,商铺……鳞次栉比的背后曾经藏着真正的属于一个城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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