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个理,到不是你管那些事儿不对,只是有些事儿,该放下就要放下了,大家和和气气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大姑父在一旁说。他一向很照顾祖母,祖母有事儿也都愿意找他的,论起来,他比祖母的几个儿子还要对她好哩。他也是个有本事有担当的人,做什么事儿都有计划。相比村里其余人,他极有远见,别人只能看一里,他却能看到百里之外。我同他一起谈过话,很赞同他讲的一些道理,心里极敬佩他。
“我也是明理的人,你们讲的这些话儿我都明白,但你们不是当事人,自然不晓得这其中的痛苦。我遇见事儿要是不去管不去做,那婆娘就不给好脸色看,以为白吃白喝。我要是去管了,她就嫌我碍手碍脚,做的不好。就拿洗碗洗菜来说吧,看见了不去洗,她就骂骂咧咧,有时还骂的极难听。那好吧,我就忍让一下,下回我拿来洗便罢了,可过后又嫌我洗的不干净,骂的更令人心寒了。按我说,她是存心想逼我走,因而我怎样做都不能称她心如她意的。我也见过好多恶人的,但哪一个都及不上她恶毒。”祖母口气恨恨的说了一大通,我听了觉得好难过。但我心里极明白,祖母心地好善良的,她嘴里把婶娘骂的这样厉害,心里到底还是想她好的。
“婶娘,先不论老三的婆娘恶不恶毒,你自个要明白,婆媳之间难免有嫌隙的,老人家的心态要宽和一些才好,做媳妇的侍奉家娘是天经地义,她不敢太过分的,你只管自在过日子,理她作什么。她要骂你,你大人大量不放在心上,她也奈何不得你的。她要真敢做过分了,邻里人都会鄙薄她,法律也能惩处她。”我听到大姑父笑了一下,大约觉得祖母现在的样子像个生气的小孩。
“没错了,阿妈,心态好重要,你整日忧心这个忧心那个,又受不得别人一点点气,到头来,不好过的还不是你么?”阿爸附和着说了一句,停了一下又说,“不过,说句真心话,老三的婆娘的心肠确实不好。”
“可不是么,当初未过门前,别人尽都说她相貌是好的,性子却怎样怎样不好,娶到家来就是祸害,我也劝过老三,可老三偏偏一根筋相中了她,谁都拦不住。到了今日,老三完完全全让她给拿在手心里,以前多好的性子,如今变的古怪了,有时还同那婆娘一起来针对我,生出不知多少事儿来。往常,老三要是对我好一些,她在一旁就沉着脸了,夜里不知嚼了什么耳根子,老三天明就变了脸色,像被人施了法一样,真可怕!”祖母好悔恨的说。这话她早同我讲过了,我是信她的,婶娘如今四十多了,相貌还好看呢,料想她年轻时候定然更加好看。
我听到祖母说这些,心里对婶娘谈不上多痛恨,只觉得有一些难过。说到底,婶娘同祖母一样,都是可怜人罢了。叔父的前半生都在甘石这个小地方,我料想他也不愿走的,后半生大体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婶娘陪着叔父一同吃过好多苦,想来她这一世都要束缚在甘石了。我私下同她谈过话,她心里是有怨言的,好羡慕那些能出去闯荡,能看到更广大世界的妇人家。每回她这样同我讲,我都只笑笑,不晓得讲什么好。按我的想法,她在甘石遇见那些从喧嚣城市回来的人,多数是衣着光鲜,但也多数是外出打工,平日里受尽了委屈,内心好寂寥好难过的。
“唉,婶娘,你讲这些话太迟了。再者,到底是老三自个的选择,好也罢不好也罢,都由他一人承受,你难道还能替他做主么?既成的事就该放下了,你整日搁在心上嘴上,到处乱嚼舌根子,要是传到老三耳中,你说他会怎样想。”大姑父叹息着说,“好多事儿的发生,不是没有缘由的,让你做个什么都莫放在心上的人就真这么难么?”
“阿妈的性子就是这样了,心肠太善,心思又重。她辛苦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让儿媳妇欺负到这个地步,再能忍的人也忍不下这口气。别说阿妈了,便是我也看不惯老三婆娘的嘴脸。我为这还特意找老三谈过话,他嘴里说的好听,但我看得出他尽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是顾忌着我是大姐罢了。要是换了别的人,他早不耐烦了。”大姑妈好快的接口说。她对祖母最上心,对我也极好。祖母说她这么多儿女,大姑妈是最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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