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去另一个单位办事的我,路过了县里的一所小学。虽然还没有到放学的时间,但是小学大门口早已经围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看着他们那期待而焦急的目光,忽然想起了远方山里的家乡,想起了瘦小但却独自徘徊在山路上的孩子,想起了已经考入师范学院的侄子,想起了那个悲痛的傍晚……
那是六年前的一天傍晚,正在破果树下装粪草的我和父亲突然听到了一声撕心的哭喊声:“玲啊!我的儿啊……”
父亲一把丢下手中的锄头,边跑边焦急的朝我吼了句:“快走!你二哥家玲儿出事了。”
慌忙丢下手中装满粪草的粪箕跟着父亲朝二哥家的方向跑去,刚拐过烤房的我,一个悲凄的场面印入了眼中,同时深深的烙在了心底—地上的草席上躺着一个全身湿沥沥,四肢发白的小身体,肚子被水涨得滚圆滚圆的,嘴唇黑得发紫……那是玲儿,二哥的女儿,今年刚九岁。
脑袋里轰鸣着,悲痛瞬间就让泪水充盈了整个眼框,哆嗦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二嫂囊坐在地上,被母亲紧紧的搂在怀中,只见她拼命的挣扎着,啜泣着,干裂的嘴大张着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来。两手无力的朝草席的方向乱抓着,留在水泥地板上的是一道道鲜明的指甲刮过的血痕……
二哥蹲在玲儿的遗体旁边,眼中全是木讷和呆滞,抖索的手来回的抚摸在已死去多时的遗体上,眼中布满了悲痛泪水,却没有哭。
“咋回事,玲儿不是去上学了吗?”父亲沉着脸问道。
周围的人都没敢回答,大伯走到父亲身旁,硬咽着断续的说:“放学回家…掉到邻村的河里…”整个人就软倒了下去,在没说出半个字。
“扑通”一声,二哥双膝重重的跪到了地上,猛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鲜红的五指印顿时印在了那常年风吹日晒早变得黝黑的脸上。
上前阻止了二哥抽打自己,搂住他的肩膀,只记得他用力的抓扯着我的衣服,口中只会说那三个字:“都怪我,都怪我……”
年仅九岁的玲儿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掉河里淹死了,这消息一下就传遍了整个小村,村里的所有人全部汇集到了二哥家的门口,谁都没有吱声,都红着双眼看着那躺在草席上的玲儿……
午夜后,没到鸡鸣,按小村的习俗,没到六十的死者是不能在家过夜的。几块木板钉成的一口小木棺,装敛了九岁的玲儿遗体以及她生前的小书包,草草的被抬出了村子……悲痛的情绪笼罩了整个山村。
玲儿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在家经常帮割猪草,还爱唱爱跳,总能听到她那稚嫩的欢笑和歌声,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
那年她刚入三年级,因为村里的小学只办到二年级,所以也被迫转入镇中心小学读,孩子们都是住校,放周末才回家。
小村离镇里并不近,二十多里的山路,途中还得经过一个村子,村边有条小河。
听读五年级的侄子后面说,那天老师延长了最后一节课,他和玲儿没有一起放学。等放学后走到河边的他,远远的看见一群人围在河边,不知道议论着什么。妹妹的书包被放在岸边草地上,钻进人群才发现是玲儿,躺在人群中间的草地上,早已经被水淹死了。
侄子泪眼汪汪的问我:“小叔,我好想妹妹,你说她会怪我吗?”
“不会,玲儿一定不会怪你的。”
“中午吃饭我还看到她,要是让她一定等我一起回家,就不会……”自责的侄子再忍不住,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搂过侄子,转身摸了一把泪,指了指天边一片比较亮的白云,似乎就是那欢笑的玲儿,硬咽着道:“看到那片白云了吗?她就是玲儿,正在看着你笑呢,你说她怎么会怪你呢!”
侄子顺着我的手看着那片白云,思索很久才开口道:“小叔,张大了我要回村里当一名小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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