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一直在生她的气,因为她对弟弟过度的疼爱。即使心里明白,那重男轻女的思想对她来说,已是根深蒂固,可还是不服气!
“ 妞儿,你猜,我带什么来给你了?”她从舅舅家回来后说。我怎么有那耐性,所以紧紧地跟着她,嘴里嚷嚷着:“给我给我!”,好像不快点要到手,那东西就会消失一样。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手帕包裹这几朵洁白的花蕾,虽不起眼,但对于一个在城镇长大的孩子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吸引力。我立即接过手,花儿虽小,却有着沁人心脾的淡雅花香,我简直爱不释手。
“妞儿,你是姐姐,就多让着弟弟。”她要回乡下时说。我不服气地点点头,小小的身子倚着母亲,望着她,心里对离别的定义不深。
长大后,才明白当初的她,内心是多么不舍。
一个人是孤独的,住在那种巷子里,房里没有灯,只有废弃的炉子上,短短的蜡烛。、
那当初她总说:“一个人,自由自在才快活。”心里有是什么感受?
可笑的是,我只是一笑而过。
(2)
那年,玉兰花开得很好,她来看我们,就给我带来了很多。洗得发黄的手帕,弥漫着香气。
那时我上高一了,慢慢学会珍惜身边的人,心里也明白,她对我们的好。
她有时就像个孩子似地说:“有你们这些孙子疼我,外婆真的觉得很幸福,可要是将来你们到外面工作,那外婆又是一个人了。”
我挽着她说,你放心,我会带你一起去的,如果你怕坐车,我可以陪你去坐飞机,咱还没坐过飞机呢!
她听了,高兴得逢人就说。
我以为,不管以前她过得多辛苦,不管舅舅对她多不孝顺,至少现在,我们爱她,她就会幸福。我以为,她可以等我上大学后,带她去旅游。
可是,这些就只是我的以为。
巷子里,孩子飞快地骑着自行车,他享受着风吹过脸颊的快感,却不知道他的自行车,能辗碎她的微笑,她的一切,也能辗碎我的梦!
(3)
她躺在床上,我才渐渐明白,那种时时刻刻的无力感比伤痛还来的可怕,看着自己爱的人在受苦,自己却不能做点什么,倒是希望,躺在床上的是我,而不是她。
后来,她倒也能靠着椅子,稍微走动,却始终迈不过,院子里高高的门槛。
她有开始一个人的生活,自己一个人煮饭,在那阴暗潮湿的房子里。她说,没关系,已经习惯了,但我知道,她害怕这样的日子。
每个周末,母亲都会买很多东西,让我带去给她。搭上小船,骑过弯弯曲曲的小路,再过一望无际的田野,就到了。每次,我总在转角处就能看见她,坐在院子里,若有所待地张望着,我来时的路。
她很希望我能陪着她,但却总不让我停留太久,说怕天黑了,我一个人危险。我走的时候,她总看着我离开。骑过巷口时看到玉兰花树,才突然想去,今年,她还没有摘过玉兰花给我,可夏天,却已经过了。
(4)
高一期末考临近,母亲怕影响我,所以让弟弟代替我去看外婆。直到考完试,我才知道外婆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而且还呕血了。可是,当我过去看她时,她却一如既往地和我说话,脸色还是很好。
我以为,是舅舅们想外婆快点离开,他们才说乡里的医生说,要有心理准备。
止不住的泪水,我坐在外婆的床前,看着她想开口,却出不了声,干瘪的手在半空中比划着。我不懂!我不知道她想跟我说什么。她不断地向我做十指相扣的手势,可我却不懂。泪水在泛滥,握着她没有水分的手,我在她耳边说了声:“不用担心我们。”
房间里弥漫着腐朽的气味,让人呼吸困难,外婆微弱的呼吸声在耳边飘荡,我做在那很久很久,答应母亲尽量不哭的话,忘了,我以为我很坚强,却……
外婆是在第二天凌晨4点多走的。大人们都说,这个时辰好,子孙将来比较有福。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再也没有人,为我摘玉兰花。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