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些凉了,我双手撑着脑袋,呆呆的坐在饭厅里,新闻联播还没开始,电视里放着杂杂的广告,风扇悠哒悠哒的转着,咖啡色的皮沙发放在屋子的右边,爷爷的专座,左边是两张青绿色的单人沙发,给客人坐。中间靠墙的地方,就是吃饭的大桌子,这时,外婆侧身挡着沙门进来,端着凉调萝卜丝,我知道可以吃饭了,沙门又啪的关上,间轴的弹簧噔噔的响着。
我笑了,我叫外婆,我说外婆,你还年轻呢,说完,我就醒了,我怕了。外婆不年轻了,那时候外婆大概六十出头,小学二年级的我,以为那时的外婆就很老了,四姨感叹说,哎,我老了。我说你才不老,你都没有外婆老,怎么说自己老了呢,四姨说,胡说,我怎么能有外婆老,外婆才不老。说完,她怯怯的抬眼看了看不语的外婆。不懂事的我对老没有概念,对于一个女人的老,更加没有概念。那时,外婆还可以买菜做饭,每天早上都在牛奶里给我打个鸡蛋。那时,外婆叫我给爸妈写信,还能带我去南方,那时,外婆把我尿湿的被子拿出去晾,我偷她的钱花,她并没有怪我。
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那个说她老的小孩终于不再尿床了,而已经不能走路的她,却时常嘱咐来南方的人给捎来我最爱吃的青红丝月饼。她晚上睡觉会尿床,生活起居都要人照顾,身边随时要人看守,好几次,被送去医院抢救。
她看不清东西,却每天都带着手表,她不能独立行走,却每天都把发型梳梳好,她一直讲究,穿衣吃饭、做人做事,好的东西都是留给别人,滴水之恩必已涌泉相报。
我给远方的她打电话,要叫好几声好几声外婆,她才能听见,我大声喊”外婆,小姨包的包子好吃么?“她说啊,我再喊”外婆,包子好吃么“,她说啊,我哭了,我问”外婆,包子好不好吃啊“,她还是说啊。突然,她问我,你可好?我忙说,很好,我很好,什么都好,哪里都好。我说这里也有月饼卖呢,就是没有青红丝的那种。
也许,我现在才意识到,什么是老,即使是四年前她为我做完面条说,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给你做了,我还是没有觉得,她老了。外婆属什么,我还不知道,外婆是怎么长大的,我也不知道,外婆吃过什么苦,我都不知道,当我想知道的时候,她却听不见也说不清了,尤其是现在,在对我的未来渺茫的时候,在我遇到种种不如意的时候,想想不曾好好的照顾过她,分外的想她。而且,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在她身边停留,更不知道,以后,以后还能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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