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辞·拟古决绝词柬友
清·纳兰性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重读这首词,留下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了。这一句,实在是令人哑然无语。打下这行字的时候,居然有那么几秒钟的怔忡。也许是因为一直都喜欢怀旧的缘故,可这真不是一个好习惯。这就意味着,接受一件事情也许只要很短的时间,而忘记一件事情却要很长的时间甚至可能需要一辈子。我也很讨厌自己总是陷在记忆里拔不出来,哪怕那些记忆是快乐的。
后来读书,看到一句话: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所有的名字和所有的故事,都是写在水上的。那些涟漪,波澜,巨浪或者海啸,在当时看来是一潭清水或者惊心动魄,而长江滚滚东逝,只是一朵朵小小的浪花堆积而已。流过,终无迹。我承认我是个庸俗的人,喜欢读一些带着哀怨的词,所以,悲伤和快乐一样容易感染我。我也已经很久不曾有心情怀旧了,久的让我觉得过去的真的已经过去了,像流水般流过,像空气般消失。一直很喜欢骑摩托车不戴头盔,那种空气拂面的感觉,温润而舒服,可是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痕迹,一脸惘然;一直很喜欢在江边或者小河边,流水从手中划过,可是缩回手的时候,手上也没有任何的痕迹,一手惘然。那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是,实际上有过去的人,是永远不舍得忘记的,不管过去是如何让人伤心或者开心。
又想起了另一句词,文征明写的,“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这个“飞”指的便是岳飞,是指看到当初高宗给岳飞的手谕,亲切温和,推心置腹,如对家人,而后来的结果呢?悲剧往往就是这样没有征兆的开始,而种子已深埋在初见的那一刻。
隆中初见,羽扇纶巾,笑谈中三分天下;再见时已是白帝托孤,六出祁山,壮志未酬身先死。
西厢初见,风流不用千金买,月影花移玉人来;再见时却是弃掷今何在,悔教夫婿觅封侯。
梁山初见,天罡地煞席卷天下,那一派豪侠风光令人血脉喷张;及至再见,听潮而圆,遇信而寂,寥儿洼招魂幡动,依稀鬼哭。
金屋初见,千娇百媚,永世相守,而色衰爱驰之日,终于千金难买长门赋。
华清池中温泉水滑,长生殿里夜半私语,又有谁会料到结局是马隗坡前数丈白绫,一抔黄土?
年少的意气风发,最初的感动和梦想,在时间的浸润下渐渐磨灭;一见如故的亲切,山盟海誓的诺言,只剩下一个依稀的背影。那时候的我,相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恒久远的,比如钻石,比如你,再比如我和你。于是在改变的时候,我惶恐不安,独自哭泣,直到想起了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以前的所有呢?
原来朋友是用来出卖的,情感是用来遗忘的,美丽是用来摧毁的,忠诚是用来背叛的。也许可以猜得中绚烂的开头,又有谁见到了那早已注定的结尾?
初见,惊艳。蓦然回首,曾经沧海,早已是,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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