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不太爱说话,喜欢下课后一个人抠手指甲直到手上的倒皮弄疼了自己,喜欢在书上、课桌上画满小女生。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有阳光射进来的时候,太阳透过圆珠笔会在书上映出彩色的光芒,看着那束光,我可以熬过一个又一个挨饿的下午。
经常会有黑影驻足,也有无所顾忌的趴在窗台上朝里看的,我知道他们都在看我的同桌——我们班的班花。开始的时候,我会故意掀开桌盖,把头伸进桌肚里顶着桌盖,手在里面无所适从的乱翻着,等到上课铃声响了再伸出头来,很是煎熬却别无他法,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不在乎了,继续做自己的小动作。我和同桌没有太多的话,对于那些一看就知道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本能的抗拒着接近,何况她曾经那么认真的对我说:“你怎么长的这么丑?”
我知道自己长得不丑,是她说话太刻薄了,管它呢。
有一个最肆无忌惮的男生,长得像《康熙微服私访记》里的三德子,总是厚脸皮地把头搁在窗台上,笑眯眯的透过我看我的同桌,我也笑眯眯的对他说:“你长的真像三德子。”他也不生气,依旧笑着说:“她怎么长得那么好看呢!”
有时候同桌不在,他依然过来,带一包糖或者话梅从窗户外边扔给我,我识趣的说:“知道啦!我会给她的。”
“你不爱吃糖吗?”他好奇的问,两只眼睛眨巴着。
“我会给自己画好多好多糖呢,好吃的我都能画出来!”我头也不抬的说,我觉得这个人挺有趣的,所以对话也生动了不少,不再是干巴巴的问答了,虽然之后的话总是很零碎,但我们也算熟识了,这样,他也帮我消磨了部分沉闷的青葱岁月。
初二的时候,我们分到了一个班,他在前,我在后。我们像老朋友一样,见面时淡淡的笑了笑。他问我知不知道三德子是什么身份,我说,是皇帝的保镖啊。还有呢,他继续问。我不假思索的说,是太监啊。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脸“刷”的红了,他假装严肃的说:“知道就好了,以后不准叫了。”我点头,咬指甲。
他盯着我的手看了许久,说:“你这是缺钙,得补。”
我低下头,假装很轻松的说:“对啊,所以我每顿都吃好多,特别是土豆片。”
“是吗?”他反问。
我是很不擅长撒谎的,于是转移话题:“你家在哪?”他不再理我,上课的时候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列举着一大堆可以补钙的食品。
我是住读生,每周回家一次,家里条件不好,但母亲给的生活费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我不想太浪费,每周从家里带一瓶腌菜和几斤用来换饭票的米,这样子,一周是基本不需要花钱的。中午的时候,学校不开寝室门,和我同样境况的同学便把腌菜放在寝室门口的窗台上,上面贴上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从食堂打完饭我便直奔窗口,踮起脚尖取下腌菜瓶,然后沿着墙面蹲下来,开始了一天的午餐。
有一次刚吃到一半,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有人在看我!我抬起头四处张望,远远的看见教室的窗口那里立着一个人,是他!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们的教室在三楼,食堂就在教室后面,所以从窗户里可以将食堂周围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而他明知道我看见他了,依然不走,我像被人偷窥了一样,赶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我是低着头走到座位上去的,桌子上静静的放着一扎菜票和一瓶钙片,他没有回头说什么,我就那样盯着他的背影看了整整一节课,然后把钙片和菜票塞进了他的帽子里,他猛然转过头来,生气的说:“你在干什么!?不准退回来!”
我被他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脑海中反复浮现出一个画面: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的座位前也是一个男孩,成天嬉皮笑脸的,喜欢打打闹闹,有一次我从后面用书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没想到他恶狠狠的凶了我一句,同时用脚把我的桌腿踩断了……自那以后,我对男生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现在明明已经因他开始好转,却又被他激了起来。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嘴巴却抖个不停,眼泪也凶猛的溢出来,他被我的样子吓坏了,赶忙抽出纸巾递给我,歉疚的说:“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会被我吓住,我只是想让你收下它,你……别哭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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