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时间,我成了别人议论的对象。品保课那些平时受够刘课长训的同事,都暗暗叫好。也有人为我担心,让我提防着点。他们轻松了,上班照常上班,因为刘课长这时正焦头烂额,烦着呢。我心里十分坦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一些部门主管也了解到这件事,有说刘课长不对的,有说我不对的。
第三天上午十点多,生管刘秋梅下来了,她是我的老乡,和我老婆很要好。刘穿着比较性感而得体,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朝气。刘生管因为一段时间生病,吃不得工厂干部饭堂,就在我租房那吃饭。只是在彩桥厂做了两年,在工厂内她从不找我。
“宋××,这个哥哥咋越看越逗爱哟。你还跟张××在拍拖么?”刘生管一边笑着跟小宋打趣。小宋有点不好意思了。
“杨大夯,有好事要告诉你。厂里要提你做品保组长了,恭喜你。前天晚上你给刘课长难堪了,他下不了台。你私下跟他认错就好。”原来刘生管找我才是真的。
“怎么不早提我做组长?我没给他面子,他给了莫德庸面子?莫德庸刚从学校出来,刘××的做法对他的心理伤害是最深的。我给刘××道歉,那要他先给莫德庸道歉。要不让刘××召集品保课人员开会,我和他理论理论。他讲得过我,我一定道歉。”
“你哪里这么犟,不想想你老婆怀孕几个月了,厂里找借口炒掉你,你有什么好处?”刘生管这时生气了,说的是家乡话。
我哪里会去给刘课长道歉,别来这一套。
外甥的事,老婆是知道的。她也劝我低头。
莫德庸怯怯地找我,要辞工。
“辞工?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走出会场?现在倒好,你现在辞工,他就不为难我了吗?”我心里火他。
又过了一两天,在厂外,品保组长曾向勇找我,他是曾向阳的弟弟。
“杨大夯,说实在的,刘课长对莫德庸是有点过份。大家都在外面混,不容易。刘课长对我说,他看你的面子,才招你外甥进来。酒饭都没讨口吃,心有不甘啦。我带句话给你,做不做由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讲这话我理解。我认错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先认错。他想为难我和我外甥,外出走路小心点!”
曾向勇自讨没趣,走了。
一个星期后,厂务经理胡天山找我。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台湾老板换经理就象砍柴人换刀柄似的。
胡天山找我,我当然明白来意。于是支走小宋,我们单独谈话。
“胡先生,请指教。”我变得斯文起来,用指教两字,我到如今还感到好笑。
“一个人在外面做事,要适应环境,而不是环境来适应他。”
“你说得有点道理。只是这环境,要看是什么环境。工厂的厂纪厂规,也得和国法相容,不得大于国法。”
“莫德庸是你什么人?”
“我外甥,不过即使不是外甥这层关系,我也会站出来抱不平的。”
“你怎么不去做议员,做律师。彩桥厂不适合你,你可以辞工。”胡天山正色道。
我一时语塞,过一会答道,“我不会辞工,工厂如果找借口为难我,我有我的办法!既然你来找我,我们就来摆下道理。开会学习时,明明是两个人吵闹,没多大事,刘课长有很多选择,一是口头警告二人,二是叫莫德庸走出会堂,开除他;再者工厂处理也不公道,为什么公告处分只有莫德庸一个人。”
“莫德庸是刘课长的下属,但他不能侵犯他的人身权利。试想,某次开会,你做为经理,刘课长做错了什么,你也会一样罚他么?说远点,老板会那样罚你么?”
“只要刘课长在品保课内部对莫德庸道歉,我也会为我的过失道歉。”
“我明白我自己的身份。厂里可以拿任何借口炒掉我。不过我已将这次品保课发生的事写成详细的申诉报告,证据很实在,我不信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出来做证,工厂的公告我已经复印一份,那上面有你的签名。工厂的种种的非人性化的制度,如员工上厕所登记等我这也写上了。那时候彩桥厂会声名鹊起,十分光彩!”
我“啪”地拿出一张折叠好的A4纸,放在桌上。
这是胡天山没有想到的,他气愤地走了。
事后,胡天山对那些主管们说,品保课的杨大夯太顽固了,想不到下面有这么厉害的人。胡天山狠狠地批了刘课长,我那品保组长一职也泡汤了。刘课长不是直接对莫德庸道歉,开会时自我批评了他的简单粗暴行为。
我当时拿出来的是张白纸。
不久后工厂取消了员工上厕所登记等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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