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恋在寂旷无边的亚热带森林里,听天籁悉索于无声,听静雨淅沥于无序,听熏风徐升于无形。树缝筛下光影,灌木丛草涂染得斑斑驳驳。寻找少年的心灵家园。
诗境意象中的村落,邻家穿粉黄衣裙的小女孩的探看。若有若无、随即随离的愁怅和喜悦,它是经历着的初恋?
又到了入夏的日子,闷闷的夜空,却不见了萤火,赏不了那闲愁。
一
夏日,刚入夜,一轮月盘匆匆静静在暑气未消的近黄昏探出地平线,想向那片树梢挂过去。忽然间,虚无处泛起丝丝缕缕的风,把天幕洗涤得莹蓝莹蓝。闷钝混杂的尘声在晴晚的氛围中竟也羞赧无趣,又小声热闹了一阵后就隐身遁踪了。耳边便有了虫鸣、草动、泉涌。
风似乎动得厉害了,悄悄牵扯天边海绵状云的丝须。而后越漾越高,如河流汛期涨腻的泡沫,擦身缠住了一个星眼,又去扯拽另一个。天空的丝云如初来的晚潮,越涌越高,先锋已漫向月亮,有一缕云丝如轻纱羽巾装饰起了月宫,掩饰了它的直露,朦胧一点更美。不知为什么,风停了,月儿在云纱背后小憩,小眼睛的星星时隐时现,幽远而不可捉摸,感觉有点凉。
好久好久了,夜色深沉了,月儿有些疲惫,不知道睡到哪朵云的温床上去了,遮天的云幕把月光挡得严严实实。风儿也累了,空气奇怪地闷了许多。压在枕下的老蒲扇不情愿地挺起身,不知所想地摇着头。
夜空闷暗无声。忽然,一朵幽幽的萤火如夜航的小舟向这边泊过来,慢慢地划过来,划过来,临到眼前又转了向划开去,光线淡而柔,凉而幽,沾染了月华,涂抹了露光。萤火从眼前划过,没有日光的炫目,没有晴月的冰冷,没有星星的清高,它就在眼前手边,你可以伸手亵玩,但谁又不忍心呢?现在,它栖于我的膝上,我只能用目光做帘小心翼翼地呵护它,怕万一眼神粗鲁,它就划不出火来,点燃不了夜色的梦幻。
自然的美在于寻觅,不能豢养。
二
亚热带森林,阔叶树枝叶繁茂,树干挺拔,灌木稀疏,没有丛草繁花,更没有藤蔓缠绕纠结,偶尔在间隙处长出些不喜光的杂草,开出一朵两朵并不鲜艳的无名花,谈不上色香形,更谈不上孤芳自赏,只能算无人赏识的孤独的花儿,正如孤独地在林中寻趣的孤独的我。林中幽静,树缝间漏下点点日光的影子抹画在那无名花的脑门上。天籁寂寂,有小虫儿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也许很久前,这片森林并不存在。那时,丛密茂盛的杂草漫山遍野,只留下不太空旷的地方给稀稀拉拉的阔叶生长,以致这一地带看上去荒芜一片。自从小河淙淙唱着情歌走过来之后,两岸才长满了金盏菊、半支莲、君子兰,蔓延到阔叶林一带的缓坡上生长着矢车菊、矮牵牛、三色堇。牧人们把洁白羊群撒满荒原,在大风中语无伦次地唱着艳歌,也许这才是少年们梦幻的心灵天堂。
如今,这儿由阔叶林主宰,低等生物望而却步。只有雨后的枯树桩上长出一圈又一圈蘑菇,云朵状的挤着头遥望只有一孔一线的天空。风儿轻踩在松软的落叶层上,一路歌声一路欢笑挤进密林,溜出林子时,才发觉消瘦得憔悴。
三
爱梦的少年,记忆里好像跟着奶奶去过老外婆家。不愿和小朋友们一起活泼欢乐蹦蹦跳跳,我只是文文静静一个人扒在大桌子前画画、写诗。寂寂的院落,旷旷的心灵。写赞美诗,写情歌;画小草,蝴蝶。
推开松动的柴门,悄如风儿一样着粉黄衣裙的她从窗格外飘向写诗的我。鹅蛋脸,白白净净,浅浅靥窝盛满醉人的酒,眉色如望远山,淡淡的,柔柔的,堂皇迷离中我迷失在自己的诗句里,不忍也不敢抬头去看,生怕这是梦,怕梦醒成空。一双带有梅花窝的娇柔小手轻托两腮,手肘支在桌上,静静悄悄地看我写每个字,画每一笔画,眼神似是专注,又似飘忽。她不用言语评价,但眼神已替口舌翻译。她觉得合心意时,眼睛莹莹发亮;不如意,鄙夷地纵纵精巧的鼻。
只有一次,她嗔怪地嚷道:“小表哥真坏,小表哥真坏,干吗画我呀!”
“莫嚷,我画好送你好了。”
“真的?”她仰起脸,眨着美丽的大眼睛问。
“真的。”
她郑重地用那双绣有梅花窝的小手接过素描。
“小表哥真好,我给你跳个舞好吗?”
轻黛弯眉,似烟水眸,如玉素手,轻盈腰肢。舒眉,明眸,抖肩,扭腰,曲指,摆腕,移步,回首……转、甩、开、合、拧、圆、曲……稚嫩的舞姿如树梢头的金轮,小巷口的晨曦,荷叶心的圆露,薄雾里的乳燕。一切朦胧飘渺却又是如此遥不可及。
竟然在丑小鸭的年龄,我开始迷失在愁怅的诗情舞姿中,初尝佳酿的醺酣的少年呀,你遇上了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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