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耕离开模具厂的第二天下午,就平安回到了家里。
父母亲大人见愚耕突然从深圳回来,甚感意外,大失所望,很可能父母亲大人已经得到愚耕在深圳做模具学徒工的消息,以为愚耕从此会有点出息,至少不会回家过年,父亲大人见到愚耕突然从深圳回来,就猜出愚耕做模具学徒工没了指望。问都懒得问愚耕什么,就自以为对愚耕在深圳的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父母亲大人以为愚耕这次在深圳只要一心一意跟着舅舅们干到年底,至少也能挣一两千元钱回来,没想到愚耕这次在深圳,竟又没有挣钱回来。
父母亲大人已经打探到愚耕在华为工地的一些不灵活的表现,替愚耕感到痛心,为什么其他人都干得好好的,愚耕却干不了,华为工地有好多人都要干到年底才能回来。愚耕却偏偏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故意不让舅舅们知道,真不知道愚耕做的什么打算。,
愚耕最反感父母亲大人打探他在华为工地干活一些不灵活表现。简直就是让他更加感到丢脸,愚耕不会像父母亲大人透露他在深圳的任何经历,,封闭自守,多愁善感,意识到原来回家只是一种不理智的冲动,不切实际,家里是只有过年才回来聚一聚的地方,等过了年后,他还是会出门去的。愚耕回家的唯一结果,就是让他越来越怀疑他多读了四年农业对他的命运到底能产生什么影响。怀疑他还有没有可能在家里老老实当个农民,怀疑他要将他十几年来对农业产生的深厚感情至于何等位置。愚耕真是羡慕古时候的人,竟然能够那么有感而发地用诗歌来赞美农村生活。愚耕还记得许多由衷的赞美农村生活的优美诗句,这几乎构成了愚耕的精神堡垒,斯守不放
愚耕呆在家里一点意思也没有,苟且过活,迷迷乎乎好象呆在家里只是为了等过完年后出门去,虚度光阴,客栈生涯,从前过年前愚耕在家里的那些兴趣全没了,愚耕抱有终生学习的态度,愚耕呆在家里还是会尽量看些书,好忘却现实中的烦恼,另有产生一种心情。
年底某一天,妹妹从江西萍乡打电话回来,告诉父亲大人可能会带男朋友回家过年,父亲大人当即就在电话中义正严辞地于以拒绝,并还强迫妹妹一定要把黄头发重新染回成黑头发。不要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地回到家里丢人现眼,从此因为这事父母亲大人忧心忡忡,心事重重,痛苦不堪,愁眉苦脸,难以自拔。
愚耕对父母亲大人感受到愤恨,以为父母亲大人是在滥施权威。不可理喻。
腊月二十八日旁晚,妹妹终于独自从萍乡回来了,还是一头淡黄色的头发,挺好看的。
当晚也都相安无事,却不知父母亲大人又是怎么想的。
腊月二十九日,妹妹与父母亲大人之间虽然没有开战,但明显存在矛盾隔阂,打肚皮官司,水火不容,一触即发。
越是这样愚耕越替妹妹担心,希望能助妹妹一臂之力,却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知父母亲大人打的是什么算盘。
下午愚耕终于有机会私底下与妹妹坐在一块进行交谈。
妹妹向愚耕吐露心曲。说是她的这个男朋友很优秀,也谈得十分认真,照此发展下去,很有结婚的可能。但见到父母亲大人的态度后,使她难以做出抉择,也失去了好多勇气与决心,希望能得到愚耕的理解支持或者教诲指导。
愚耕还从没有谈过恋爱,但自以为对社会上的事情都看得准确,也绝对尊重别人的任何选择,愚耕想让妹妹明白,谈恋爱绝对是件好事,能够谈得很认真直至谈成结婚,那更是好上加好,完全不必在乎人父母亲大人有什么态度,要敢于对抗父母亲大人的权威。哪怕闹成私奔也在所不惜。愚耕这种看法几乎与琼瑶剧里的浪漫有得一比。愚耕还不无羡慕地表示,谈恋爱肯定是很幸福的,也肯定免不了会有这样那样的痛苦。幸福也好,痛苦也罢,也只有妹妹自己才能感受得到。他不能分享、分担。一切还得靠妹妹自己去把握,他以后要是谈恋爱的话,才不会在乎父母亲大人有什么态度呢。
妹妹听愚耕这么一席话,好象助长了几分勇气与决心,深受鼓舞,由衷感激。
大年三十吃中午的时候,也就是吃年饭,家家户户都围坐在餐桌上,团团圆圆,节庆有余。
愚耕一家五口围坐在餐桌上,刚吃不久,父亲大人突然雄性大发,脸红脖子粗,直瞪着两只眼睛演讲似地打开了话匣子,劈头盖脸就痛骂妹妹的不是,并声称这可能是妹妹在家里吃的最后一餐饭,明罢着是要用断绝父女关系来威胁妹妹,咄咄逼人,忍痛割爱。
还没等父亲大人接着往下说,妹妹就哇得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还念念有词,声泪俱下,孝女难当,无限委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没想到父亲大人见妹妹哭了,跟着就呜呜地痛哭起来。泣不成声,痛彻心肺,肝肠寸断,比妹妹哭得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可思议。
母亲大人也免不了掉下眼泪,频频唉叹,一声长一声短,好不伤心。
愚耕和弟弟当然不会跟着去哭,也不好见言,顾自扒拉着饭菜,难以下咽。这吃的是什么年饭。
愚耕实在痛恨父亲大人竟如此婆娘气,妹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留了一头黄头发,谈了一个男朋友吗,听说这个男朋友是江西萍乡人,又是理发的,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也值得父亲大人动这么大的架势,强行干涉,倒行逆施,不折不扣的暴君一个,恨不能唾骂之。
愚耕吃完饭,立即下桌,走到外面去透气,妹妹与父母亲大人之间的战斗才刚刚打响,说不定要闹到什么程度才能结束,愚耕就是想要与妹妹并肓作战,也力所不及,干脆袖手旁观,倒要看看这事态会如何发展下去,父母亲大人又安得是什么心。
经父亲大人癫癫魔魔,喊喊叫叫,声嘶力竭,怒发冲冠地大闹一两个小时,再加上母亲大人声情必茂地从中帮腔助势。加油添醋,使得妹妹无从招架,委屈求全,最后不得不由堂姐陪着到街上把黄头发重新染回成黑头发,前后历经生死才告一段落。真是一人发疯全家都要跟着发疯,这又与琼瑶剧里的情节有的一比。这种现实中的合理性比起琼瑶剧里那种虚构的合理性,更加荒诞不经,更加不可思议。
整个事态远还没有平息,暗潮汹涌,鬼气阴森,愁云惨雾,哭哭闹闹,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一九九九年正月初三下午,妹妹的男朋友专程从萍乡赶来了,从此又掀起了一个新的高潮,鸡犬不宁,连奶奶爷爷伯伯伯母堂哥堂姐小姑姨娘等人都参与进来了。足以低得过琼瑶剧里的阵容。
愚耕和弟弟简直就插不上嘴,只是私底下明确站到妹妹这一边,作用不可小视。
最后一直闹到初四晚上,才要进行大决战,而母亲大人见人太多,一开始就要愚耕到别人家去过夜,怕家里不够床睡。
愚耕也就没有目睹大决战的场面,超然事外,乐得清静,愚耕早就恨透了父母亲大人动不动就大张旗鼓的一惯作风,简直不可理喻,深恶痛绝。父母亲大人动不动就大张旗鼓的一惯作风,也正是经历过搞集体并受到搞集体影响的那一代人普遍都有的作风。
正月初五早上愚耕回到家里,才渐渐了解到妹妹与她的男朋友终于在昨晚大决战中取得了胜利,却不知是用多少眼泪换来的,很不容易。
正月初六,妹妹就跟她的男朋友去萍乡了,开始踏上新一年的征程,匆匆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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