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耕乘坐在广州至茶陵的客车上,心中不胜感慨,恍如隔世,想想他这次广州之行太富戏剧性,让他有如脱胎换骨。
愚耕一念之下突然想到,回家后要利用年前还剩的三个多月的时间,作短期的电脑培训,愚耕还不清楚学电脑到底有什么作用,愚耕只隐隐感觉到如果他对电脑一点都不懂的话,会让他少有一份信心,好像学电脑有哪些好处,于不学电脑有哪些坏处是两码事,愚耕很难得会突然对学电脑产生这种激情,愚耕不敢保证他的这种激情会保持得很长久。
愚耕是一个十分情绪化的人,一有了要学电脑的想法后,就兴奋不已,以为这恐怕又是上天安排好的,好让他回家后有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有台阶可下,要不然肯定会无颜面对父母亲大人,好像愚耕头一次去广州打工,就这么没出息,那就不要指望愚耕以后打工能有什么出息。
愚耕到茶陵县城下车后,就忍不住大模大样地到专门搞电脑培训的农广校看了看,像煞有介事,还得到农广校有关人员的接待,愚耕虽然是在车上才想起要学电脑,但并不一时头脑发热才想起要学电脑,而是经过郑重考虑后,觉得这实在是学电脑的大好时机,愚耕这么敢做决定,说明愚耕经过这次在广州打工确实成熟了许多,大有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气魄,竟把所需学费看成是给自己投资,总会有回报。
愚耕回到家里发现家里的情况大抵如故,父母亲大人见愚耕终于被找了回来,并没有多大反响,过了不久,愚耕与父母亲大人之间还是回到从前的样子,“代沟”二字能够包含的所有问题,都能在他们之间充分体现出来,愚耕不会跟父母亲大人讲叙一些他在广州的事情,守口如瓶,父母亲大人也自以为一眼就能看透愚耕在广州混得肯定不像人样,替愚耕感到羞耻,认为愚耕越是通过这次去广州打工,头一次反映出来的问题,越是注定了的问题,以前哪里会想到愚耕打工会这么没出息。
在父母亲大人眼里,愚耕身上的变化微乎其微,这更能表明父母亲大人对愚耕的失望程度,好像能看出愚耕以后再怎么打工,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愚耕在父母亲大人面前从来就表现得很压抑,很封闭,很忸怩,闷闷沉沉。
过了些时候,愚耕还是忍不住不由分说地向父母亲大人定布作短期电脑培训的决定。
结果遭到父母亲大人泼冷水,除非愚耕自己能有本事解决好培训费用,那他们就管不了那么多,愚耕不得不死了这条心,愚耕先前突发的那种学电脑的激情,因此化作一段屈辱的回忆,愚耕并不感到不学电脑是种损失,只怪他在广州打工没挣到钱,回家后又不知道天高地厚,要学什么电脑,还嫌让父母亲大人失望得不够。
父母亲大人也曾有几次劝愚耕去完成学业,愚耕每次都嚷嚷着予以拒绝,愚耕并不认为这还是一个值得他去考虑的问题,学农业是为了要真正从事农业,而不是为了达到跳出农门的目的,愚耕感到他还没有资格要求,在家里试一试从事农业,试一试养猪,时机还未成熟,这种事实要说清楚很麻烦,但却是明摆着的,提都不用提。
愚耕在家里感到没有他的生活空间,村子里象愚耕这样年纪的人大多在外面打工还没有回来,弟弟还在读初三,没放假,妹妹也转到江西萍乡学美容美发去了,愚耕呆在家里唯有埋头书堆,才能找到些许安慰与寄托,足不出户,封闷自守。
时间长了,愚耕就觉得六神无主,百无聊赖,愚耕仅只在家里相安无事的呆了六七天后,父母亲大人就再也难以容忍愚耕,矛盾激化,官司不断,剑拔弩张,愚耕痛苦不已,恨不能一走了之,那怕到外到落难也比这要好受多了,这恐怕也是愚耕与父母亲大人之间的关系必经的一个阶段,有其必然的发展规律。
愚耕大概在家里呆到十天左右,父母亲大人用施压的方式,催促愚耕还是赶快去深圳投奔他的舅舅们,这也是父母亲大人要托人将愚耕从广州找回来的主要意图,愚耕的命运无形间已被操纵在父母亲大的手里,父母亲大人看来愚耕既然从广州回来了,就必须要去深圳投奔他的舅舅们,别无选择,父母亲大人再也不指望愚耕因为多读了四年农业能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命运,愚耕从此只有老老实实打工这一条路子可走。
愚耕并不认为,他去深圳投奔舅舅们是件坏事,愚耕只是反感这样被父母亲大人遥挖指挥着,觉得他又变得懵懵懂懂,无所适从,几乎被父母亲大人当作包袱一样,急于打发出去,愚耕还是坚信他学了四年农业一定能发挥作用,愚耕还是相信无论他是怎么打工的,都不能改变他学了四年农业注定会对他产生的深刻影响,他对农业怀有浓厚情感,更是一二十年下来慢慢形成的,这才是注定他命运的关键所在,并不是在农村长大的人的,都像愚耕这么对农业怀有深厚情感,并不是学了农业的人都像愚耕这么向往从事农业都像愚耕这么向往从事养猪,愚耕算是个特例,这恐怕能注定,愚耕的命运也会是个特例。
愚耕有五个舅舅,从大到小可以编为一舅二舅三舅四舅五舅,其中三舅四舅五舅都已在深圳搞了好几年的装潢,好像还混得过去,听说愚耕的五个舅舅以及其他一些人正组成一班人马,在深圳那边干活路。
父母亲大人看来有这等大好机会,愚耕理所当然要加入进去,父母亲大人哪里能够想象得到出门在外的那种无可奈何。
愚耕能想象得出,舅舅们在深圳那边肯定很不容易,何况愚耕在工地上干过活路,知道在工地上干活路变数很大,如果不是见于父母亲大人的旨意,愚耕实在不忍心去深圳给舅舅们添麻烦,愚耕想走一条自己的路,却不知道路在哪里,恐怕愚耕只有瞎碰瞎撞,最终才能摸索出一条路子。
11月23号,愚耕专门到茶陵县城,预先办好了期限为三个月的边防证,愚耕只听说深圳那边要边防证,愚耕办边防证的目的并不明确,以为有边防证总比没边防证好。
愚耕对深圳那边的情况有所耳闻,以为深圳是个培养野心的地方,能使最老实的农民不再安心当个农民,深圳敢为天下先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堂,都可能在那里发生,几乎连道德伦理观念也变了样,都什么年代啦,都什么年代啦,这种总想改变旧事物的论调,最先总会从深圳生产制造出来,愚耕就算没有去投奔舅舅们的这条路子,愚耕也会主动选择去深圳碰撞碰撞,愚耕欲要对深圳说一声深圳我来也,你是我人生当中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倒要看看都什么年代啦,不信能完全变成另一种样子。
愚耕办好边防证后,赶紧又专程到江西去打探舅舅们在深圳那边的地址,以及其它相关情况,结果碰巧邻居家有人从深圳那边打电话回来,那人也是跟愚耕的舅舅们一块干活路的,那人让愚耕间接得知,深圳那边并不需要人了,愚耕好生没趣,连舅舅们在深圳那边的具体地址都还没打探到,就火烧屁股似的返回家去,暗自埋怨父母亲大人不该滥施权威,难道非得要他去深圳投奔舅舅们不可。
愚耕还不敢轻易就违背父母亲大人的旨意,三思而后行,父母亲大人也绝不会就这么放弃让愚耕去深圳投奔舅舅们的打算。
仅隔了两三天于某个上午的十点多钟,愚耕的外婆从十几里外的江西,不辞劳累专程徒步赶到愚耕家里来。
愚耕的外婆是来下达通知的,说是愚耕的五舅昨晚正好与她通了电话,经她在电话中将愚耕的情况一说,愚耕的五舅也就答应让愚耕到深圳那边去。
愚耕的外婆也还带来了一张留有寄信地址的信封,地址上写得是深圳市布吉镇岗头村华为工地,这也正是舅舅们的那班人马在深圳那边的地址。
愚耕的外婆催促愚耕,今天就快快动身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投奔舅舅们。
愚耕知道外婆一直对他很关心,这回更是让愚耕过意不去,不好拂了外婆的旨意,愚耕觉得很唐突,心存疑惑,犹犹豫豫,不能一下子把情绪调动起来。
父母亲大人一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反响强烈,一边喊喊叫叫地命令愚耕赶快准备动身,一边顾自替愚耕打点起来,绝不允许愚耕还无动于衷,好像错过了这个时机就去不成了。
愚耕见此情知拗不过去,惟命是从,佯装乖觉。
愚耕出门的时候,父母亲大人也只无关紧要地唸叨几声,父母亲大人以为愚耕只要能够出门去,就总比呆在家里丢人现眼强多了,愚耕只要还在家里多呆一天都会成为父母亲大人的一块心病,这不能算是父母亲大人的特有表现,这是农村的普遍现象,愚耕对此现象特别敏感,就不作分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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