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中年夫妇一下车后,见到愚耕这种反应,若有所悟,不再对愚耕作什么解释,只开始叫唤着让这里的一位正在忙于用柴火煮猪食的男子,过来帮着将车上的泔脚一桶一桶抬下来。
那男子显然是这里的雇工,年纪并不大,又黑又瘦,邋里邋遢,神情木纳呆板,始终一语不发,那男子与猪栏里养的那么多又白又胖,很有生气的猪形成鲜明对比,愚耕见了心酸不已。
那男子忠心耿耿地帮着主人,将车上的泔脚一桶一桶全部抬下来后,重又去煮猪食,一会添柴,一会搅锅,就好像在梦游中一样,只差没看见那男子用手从锅里捞点猪食尝尝煮熟了没有,味道怎么样,那男子也始终没有向愚耕投一个眼神,视而不见,好像愚耕还不如猪栏里养的那么多猪更能引起那男子在意,愚耕想到如果要他也变成那男子的那个样子,他肯定会发疯的,先前他还是多么想要加入进来与那男子一样干活,难道愚耕先前就一点也没有想到,跟那对中年夫妇养猪,自然会要象那男子一样干活,那对中年夫妇不是一开始就讲明了,他们养猪的活很脏吗。那对中年夫妇可能也不忍心看到愚耕跟他们养猪也慢慢变成那男子的那个样子。愚耕思绪万千,不胜感慨,愚耕先前不是为了打工,才多么想加入进来干活的,愚耕先前是为了理想才多么想加入进来干活的,那对中年夫妇养猪的地方与愚耕理想中的养猪有天壤之别,愚耕理想中的养猪要能够让他的人生处于一种常态,愚耕理想中的养猪很可能在现实中无法实现,愚耕算是又进一步认清了现实。
那对中年夫妇下完泔脚后见愚耕还在站着发愣,也就主动与愚耕搭话,想知道愚耕重新考虑得如何。
愚耕却又心事重重,神思恍惚,只反复自言自语般念叨说,这里养猪跟他家里从前养猪,差不多是一个样,不过他家里已好久不再是这样养猪了,愚耕真正想表明的是这里养猪与他先前想象的相差太远了,大失所望,他不会只为了打工而到这里干活,有违初衷,宁可不从,这也算是愚耕的一种自尊的表现,愚耕要维护他理想中的养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那对中年夫妇也看出愚耕已有新的考虑,愚耕只是有碍面子,不好意思直接跟他们说出来,相比较愚耕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也正好验证了他们先前对愚耕的看法,认定愚耕先前是那么地想要跟他们养猪完全是一时心血来潮,就像是碟子乘水仅有三分钟的热度,那对中年夫妇是不可能真正了解愚耕对养猪的想法。
那对中年夫妇倒也善解人意,并不笑话愚耕什么,转而客客气气一本正经地想请教愚耕,防治猪病有什么诀窍没有,那对中年夫妇这样养猪几乎没什么饲料成本,唯有担心怎么防治猪病,要是防治猪病有什么诀窍,那就更加没多大成本啦,相反如果防治猪病没什么诀窍,他们肯定也舍得在防治猪病方面多加成本。
防治猪病哪有什么诀窍,愚耕无从说起防治猪病有什么诀窍没有,愚耕认为那对中年夫妇既然能这么精明地采用这种泔脚加烂菜叶大锅煮养猪法来养猪,就一定能精明的防治不太会让猪生病,那对中年夫妇简直就是养猪的实干家,而他这种把养猪想得很理想化的人,简直就是养猪的外行,实事求是地讲,这种泔脚加烂菜叶大锅煮养猪法,确实很容易保证把猪养得健健康康,快快活活,几乎挑不出毛病来,愚耕只是心不在蔫地咕咕哝哝几声,装糊涂混蒙过去,并想到要就此离开这里,不做逗留,免得丢人现眼。
很快愚耕终于鼓起勇气,冒然向那对中年夫妇招呼一声,示以告辞,没等那对中年夫妇有所回应,就失魂落魄般掉头走人。
那对中年夫妇望着愚耕的背影,兴叹不已,并还喊了一句送别愚耕的客套话,算是有始有终,愚耕心中惭愧,连头也不敢回,顾自马不停蹄地走路返回华为工地去。这与愚耕来时形成鲜明对比。
愚耕深有感悟,怀疑他还不能真正了解自己,怀疑他的好多想法,其实并不是他真正的想法,只有与现实产生反应后的想法才是他真正的想法,他那么想养猪,其真正的想法是不是只是想通过养猪,让他的人生处于一种常态,这都很难说得清楚,愚耕并没有因此怀疑他的那些养猪的想法,并没有因此怀疑他的那些养猪的想法对他产生的影响,愚耕还是要为他的那些养猪的想法做辩护,有所释怀,认为又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经历。
愚耕回到华为工地后,坦然向舅舅们汇报情况,只简简单单说成是不尽如意,主动放弃,不愿多作解释,愚耕认为舅舅们如果也到那养猪的地方看了后,肯定会让他放弃。
舅舅们得知愚耕这一情况后,反响平淡,以为愚耕还少不经事,有待磨练,一切由着愚耕,不作阻挠,无论愚耕经历什么都还是愚耕应该要经历的,愚耕还有好多应该经历的都还没有经历呢。
愚耕感觉到舅舅们其实已暗自替他担忧,他无形间已成为舅舅们的包袱,惭愧难当,暗自下决心明天又要胡乱行动起来,瞎碰瞎撞,只要能自力更生,脱离舅舅们的庇佑,在深圳另找一个容身之所,也就如愿以偿,其实愚耕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中间被打断了,愚耕在华为工地呆了这么长时间一直就有一股冲动,想到外面到处见识见识,这才符合他这次来深圳的初衷。
很快愚耕竟突发奇想,对光明畜牧场还不死心,愚耕这回想到,他干嘛不可以直接到人才市场去,要求把他有针对性的求职意愿,对口传达到光明畜牧场去,人才市场不就是专门提供人才交流服务的吗,而且会经常开办主持现场招聘会,用人单位与求职者都可以到现场去叫买叫卖,用人单位想买,求职者愿卖,互相达成人才买卖关系,难道除此外,他就不可以通过人才市场的特殊功能关系,专门只对光明畜牧场叫卖,这也正好显得他更加有诚意,他保证会以最低价叫卖,到时光明畜牧场想不想买,那又是一回事,愚耕的这种突发奇想说起来确实很可笑,荒诞不经,好像是在无中生有编故事,但愚耕确确实实产生过这种突发奇想,并受到深刻影响,比起愚耕实际怎么去做,愚耕心里怎么想的,更能表明愚耕是个什么样的人,比起愚耕的做法的不同寻常之处,愚耕的想法的不同寻常之处,更能表明愚耕的不同寻常之处,愚耕的这个突发奇想对他十分有吸引力,令他激动不已,想入非非,愚耕不愿让他的这个突发奇想白白浪费掉,试一试有什么大不了的,愚耕对他的这个突发奇想也有很多顾虑,不知道他够不够资格与人才市场达成那种服务关系,不知道他要怎样才能与人才市场达成那种服务关系,更不知道人才市场有没有那种服务功能,又会不会为他开先河,他又算是哪根葱哪根蒜,竟如此狂妄。
愚耕认为事在人为,成事在天,哪怕顺便到人才市场去见见世面,也是他的一桩重要心愿,向往已久,心存侥幸,说不定瞎猫还能逮住死耗子,愚耕是先有那种突发奇想,然后才想到要去人才市场见见世面的,愚耕的任何想法都不是无缘无故产生的,愚耕产生想法的因果关系,最能注定愚耕会有怎样的命运。这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性格决定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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