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八十大寿,儿孙们想为她老人家好好庆祝一番,于是在外婆大寿的前两天二舅把她接到了镇上。我们家离二舅家是很近的,也就几百步的距离,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在家里帮妈妈做家务,外婆来了。
看到外婆我有些惊讶,按理说老人家大寿,儿孙们也都孝顺,还特地把她接到镇上准备好好给她热闹一番,无论如何外婆也应该很高兴吧,但事实却好像并不如此。外婆精神很不好,显得很憔悴,我知道这是因为昨天坐了车的缘故,外婆晕车,只要一坐车,外婆的身体就会不舒服,再加上如今她年事已高,一趟车坐下来,她更是难受,难受的外婆又怎会开心得起来呢?放下手头的家务,我问外婆要不要紧,外婆说没大碍,要我帮妈妈把家务做完,我也就听了外婆的话,继续把手上的活干完,想外婆大寿家里自然少不了客人,家里脏兮兮的总不是待客之道,但对外婆却还是不放心的。
做完家务时间还早,坐到外婆身边开始闲话家常。说实话和老人家聊天并不是一件多么叫人兴奋的事情,啰啰嗦嗦总那几句过了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但我还是耐心地陪着老人家,听她讲,偶尔也应答几句。像是找到知音一般,老人家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望着外婆饱经风霜的额头,我的心里竟有些涩涩的味道。曾经那片额头也是光滑如雪的吧,那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那片额头竟会染上如此风霜,是因为时间,还是因为儿孙?
到了下午,家里开始陆陆续续来了很多的客人,大娘一大家子千里迢迢从县城赶到镇上,大娘能干的媳妇还给外婆带了很多吃食,一口一个外婆叫得旁人的心里也跟着甜了起来,“多好的孙媳妇啊!”所有的人都交口称赞着,满意地点点头,外婆也一样。此刻的外婆脸上漾着笑容,显得很是激动,眼里竟透出些浑浊。人群包围着外婆,人群也包围着大娘和她能干的媳妇,外婆是享儿孙福的寿星,大娘和她能干的媳妇是孝顺老人家的好晚辈,她们就这样站着,像是站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各自说着体己话,等到人群散去,舞台也就跟着散了,之后大舅或者其他的舅舅来了,舞台又要开始重新搭建,然后散去。当然这都只是小舞台,真正的大舞台是一直都搭好的,外婆和儿孙们都是演员,不管有意无意,观者可都是给了一致好评的!
当然,这好评是儿孙们应得的,为了给她老人家庆祝生日,大家个个忙着招呼客人,或唠嗑,或打牌,搓麻将,生怕怠慢了客人,而外婆作为寿星,有这么多好客爱面子为她争脸面的儿孙,也许一个人坐着慢慢感怀一下自己的好福气是个不错的选择。再说了,外婆老了,不管承不承认,大家可都还年轻着呢?
对啊,大家都还年轻着,外婆真有福气,有这么多年经的好儿孙,儿孙们笑了,在离外婆3米之外的地方笑了,而外婆盯着电视机上的画面,那些看似鲜活其实毫无生命气息的画面,笑了或是哭了,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在儿孙们的眼里,外婆只要这么坐着或是站着就好,什么也不需要过问,什么也不需要参与,难道儿孙们不都是为了她老人家好吗?
于是,如儿孙们商量的那样,一家人凑钱请亲朋好友们到本镇最大的酒楼里点十几桌,吃完饭之后再放它几桶礼花,一整个下来,说实话,外婆的八十大寿不仅热闹而且风光,儿孙们不仅是尽了孝,而且还赚足了面子,于是个个心情大好,心情一好那便免不了又是一顿大笑,而外婆站在3米之外的地方,还是看不出笑了,或是哭了。客人们酒足饭饱之后跟她道别说她有福气的时候,她好像是笑的,但是望着满满一群黑压压,闹腾腾的人时,她又好像是哭的。那么多的人,熟悉的陌生的,好像都随着她逐年的老去而变得陌生,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会没有人注意到她脸上其实是没有笑容的,即使有,又有谁能看出那笑容背后的落寞及孤单,她就像是配合着儿孙们给大家演了一场戏一样,一场母慈子孝,尽享天伦的戏。
客人们走了,不久之后,儿孙们聚在一起清点算账,外婆还是一个人在3米之外的地方坐着,望着,没有人注意到她,就像没有人注意到两天来她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一样。终于,帐算完了,大家都很满意,彼此有礼貌地寒暄一番,道出各自的理由,离开势在必行。儿孙们离开了,明天外婆也会离开,因为她也只是一个客人,一个被儿孙们接来给大家表演的临时演员,登上过几个舞台,演了几场戏,如今观者不再,连大舞台也要散了,就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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