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少年从船上下来，浓密的眉毛，英挺的眉眼。他的鞋子毫不留情地踩在我最喜欢的仙霞草上，我愤怒的上前，却看见他望着自己的倒影发呆。我从没见过那么傻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转身，脸上是我所不熟悉的冷漠。

他问，你是谁。

我却看见他眉间幽幽的蓝色，像夜里星光下的湖水。

我依稀记得娘的医书上记载过，这是一种叫做繁华尽的毒。我望着他如星的黑眸，心想这样一双眼睛怎能看不见色彩。他的眼神很冷，不知怎的，我想看到他高兴的样子。

于是，我带他去找我娘，娘一定有办法。可走了几步身后却没有了动静，我回头，看见娘正拿着一把剑发呆，那个少年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娘说，孩子，他差点杀了你。我望着那张沉睡的脸，心里却隐隐有些痛。

那个少年昏迷了两天。

两天里，娘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看见她捧着那把剑，眼底是深深的忧愁。那把剑，有着古朴而精美的剑鞘，寒光凛冽的剑身。我站在少年的床边时不禁会想，他就是想用这把剑杀死我的吗。沉睡中他紧蹙眉头，我看见清澈的泪水从他俊美的脸上滑落，浸湿他的发。

他醒来时，第一句话就是要他的剑。我看见他眼睛里浓浓的戒备，看见娘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娘对他说，医好你的眼睛，然后你就可以带剑走人。我不明白他们之间为什么用那么冷的语气说话，出来时我问娘，娘说，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不久娘就为那个少年采药去了。我每天都给他送饭，而他总是不肯当着我的面吃下那些饭菜。我躲在远处看见他用银针试我送去的食物，心里像是被划了一道伤口，热辣辣的痛。

他练武很刻苦，清晨我见到他时他已经是大汗淋漓。我总是借着送饭的机会看他练武，我喜欢看他认真的样子。最开始的几天，我在他面前笑，夸奖他的招式，他却只是回以冷冷的目光。而我心里只是想让他快乐而已。每次看到他望向我的目光里若有若无的厌恶，我都觉得好难过。后来他练招时差点伤到我，我尖叫着跳开，却看见他嘴角泛起的狡黠。那一刻，我很高兴，我终于看到他笑了。

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有意无意的跟我聊天。我很欣喜的问他喜欢什么，他的目光却变得很遥远。许久他才告诉我，他喜欢的是师父种的美人泪。后来我问娘，美人泪是什么。娘的脸色却变得很沉重。娘说，美人泪的花瓣提炼过后，就是繁华尽。娘还说，那个少年症状如此严重，定是从小服用此毒。

我想起那双深邃的眼睛。他的目光总是很冷，是因为他的世界本就是冰冷的黑白色。我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痛苦，却依旧每日去找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我去送饭回来，却看见娘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手腕。我扑过去抢夺那把匕首，哭喊道，娘，你要做什么。

娘会武功，我根本争不过她。娘抢过匕首，眼睛亮亮的望着我。云朵，娘的血，就是繁华尽的解药。我抓着娘的手哀求，娘，不要。世界上没有谁比娘重要，我不要娘伤害自己，要取就取女儿的血。

娘摸摸我的脸，傻孩子，那不一样。你知道吗，娘救他，是因为他的剑。娘现在还不是很确定，娘会告诉你一切，但不是现在。

我满面泪痕地看着娘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划开一个伤口，殷红的血急促的滴进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取过血后，娘把手腕简单的包扎好，熟练地往药罐里加入药材。看着她把那碗血倒进里面，我捧起娘的手腕，轻轻唤道，娘，是不是很痛。娘对我温柔的笑笑，喃喃道，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感觉到痛。

药很快就配好了，我跟在娘后面走进他的房间。我看见娘袖下手腕上缠着的布渗出点点殷红，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而他却突然把碗扔在地上，出手向娘扑去。我惊愕的看着洒了一地的药汁，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娘的出手迅猛，很快他就被打伤了。我捡起一块瓷片，里面残留了一些药。这是娘的血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娘。阳光很刺眼，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枚暗镖。他说，娘杀了他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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