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长大后,才从村里人的口中听到了关于爷爷的一些事情。爷爷原来并不疯,父亲十岁那年冬天,有一天,村南头有一个高高的台子,是以前专门供村上的神婆子跳大神的地方,爷爷从那边经过,正好赶上的跳神,爷爷面朝北骂了一句就回家了。 第二天早晨,爷爷不见了,家里人找遍了村子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最后,同村打水的人在村里的一口深井里发现了爷爷……
从此以后,爷爷疯了,人们看到他的时候,爷爷总是面朝北站着,嘴里一直在骂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听村里人说,爷爷是得罪的神灵,受到了惩罚。我当时还小,也就信了,每每看到爷爷就会躲着走,生怕被他身上的妖魔鬼怪缠上。可是,每次看到村里的顽童们,追赶着打爷爷,幼小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后来,我慢慢的长大,唯一不明白的就是,爷爷在这种疯疯癫癫的状态下,竟然又有了几个孩子。
后来,家里的条件慢慢的好了一点,每到过年的时候,母亲总会让我端一碗饺子给爷爷送去。爷爷自从疯了后,就独自一人住在奶奶家旁边的小黑房子里。刚开始,每次推开那个黑房子的门,我都有一点点莫名的恐惧,害怕这个黑房子里会突然窜出个吓人的东西。慢慢的我发现,每到过年的那几天,爷爷好像清醒了许多,每次我将饺子放在那个布满了黑色油污的红柜子上,都会看到爷爷用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站在他那凌乱的土炕上,从吊在房梁上的圆竹筐里,拿出来一个硬邦邦的,他在外面要饭讨来的,看似珍藏了好多天一直舍不得吃的干饼子,塞给我一个,呆呆的看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手里拿着饼子,一溜烟跑回家,家里的阿黄摇着尾巴欢快的朝我跑来,我顺手把饼子扔给它,阿黄坚硬的牙齿咬了几下才将饼子吃了下去。
过了几年的一天清晨,爷爷悄无声息的走了,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体已近僵硬,没有儿女病床前的伺候,没有子孙们送葬的泪水,一口土棺材,几丈白布,将他埋在了深深的泥土里。真的希望,下一个轮回,可怜的爷爷不再颠沛流离。
如今,每年清明,家里人会在路边烧纸,用树枝在地上画几个圈,一个圈代表一个逝去的亲人。爷爷也是圈里的一个,用来供奉的油饼像糕点一样松软,此情此景,让我禁不住想起爷爷吊在房梁上的那个圆竹筐。
风吹来的沙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家里终于在村北头的城墙根下盖了几间刷白石灰的土房子。青砖铺的地上偶尔会在砖缝里冒出几根矮草,夹杂着泥土气息的白石灰墙,让我这个刚学会写字的小学生,总忍不住在墙上画上几笔,这样的结果是,每次母亲手中的鸡毛掸子也会无情地掉几根鸡毛。
家离城墙近了,城墙后面的沙窝便是我儿时的乐土,那高高的沙坝上,是儿时的玩伴一起摔跤的最佳场所,可是,每一次比武,因为小时候个头比较矮的缘故,我总是那个在后面煽风点火的人。
儿时眼里的沙漠,透过高高的白杨树,一眼望不到边,每次玩到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个人静静的躺在沙坝上,呆呆的遥望远方,不知道一路向北,会是怎样的另一个世界?茫茫的沙漠深处,究竟住的是神仙还是妖怪?
喜欢行走在雨后的沙窝,脚下的沙子不再松软,身后会留下串串小脚印。冲天的白杨树将天空映得湛蓝,远处,浅浅的一层薄雾像裙摆一样随风飘曳,总会让我联想到西游记里的天宫。雨后,藏在洞穴里的刺猬也会耐不住寂寞,在妈妈的带领下,三五成群的出来觅食,看到有人靠近时,它那贼溜溜的小眼睛便会紧张的看着你,然后在妈妈的保护下,连滚带爬地钻进洞里。走着走着,身边会突然窜出一支头上有红"灯"的野兔,吓得人手足无措,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傻傻的期望有一天,能像“守株待兔”里的主人公一样不劳而获。
秋天,各种树叶变换着五彩的颜色,将美丽的沙窝点缀的绚丽多姿。沙枣树上,累累的果实在等待着人们的采摘。沙丘下的树桩旁,生长着一窝窝雪白的鸡腿菇,村里的人们,像是在自家的自留地里一样,无尽的采摘着。将鸡腿菇洗净,即是做汤面的最佳作料,吃不完的将其晒干,到冬天缺少新鲜蔬菜的时候,便是村里人饭桌上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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