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庭院的角落里,有一株高而繁茂的桃树。它是一棵三年没有开花的树。
这次,它终于将酝酿已久的成果在世间展露出来,令我喜出望外。青青嫩嫩的叶里,簇拥着薄薄而微红的花瓣儿,一片又一片娇嫩的瓣儿,组合成朵朵艳丽的花儿,散发着浓郁的香甜。根根鲜黄的花蕊直挺挺地立着,吹几下风,落几滴雨,就犹如地上的嫩草摇曳着,柔韧着呢!
我以为它再也不会开花。没想到,我竟能轻抚着柔软的花瓣,沉浸在清新的甜香中。
它是哥从外地移回来栽的。一直以来,浇水换土,修剪旧枝,寒冬防冻,我从未怠慢过。哥说过,外面来的,不容易活。不料,它真的脱胎换骨了。纤细的幼枝向四处伸展,原先的叶早已枯黄凋落,新生的青叶密密地挂满枝头,身段挺结实的。
我心里乐悠着:快点开花,早些结果,最好来个“春色满园关不住,花枝招展出墙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突如其来的意外把我的欣喜化为乌有。有一天,母亲把老母猪赶到院子里,让它见见阳光,吸吸新鲜空气。它的颈牢牢地被绳子系着,绳子另一端系在樟树上。由于母亲干活回来得很晚,饥饿的老母猪扯断绳子,在院子里疯狂地乱撞觅食。正在成长的桃树成了它的囊中之物。枝叶被吃光了不说,还把枝折断了不少,剩下的只是光秃秃的几只主干。我气愤至极,把老母猪痛揍了一顿。
哥在上学,没时间管它。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桃树。可是,他也许再也不会有心思去看桃树了。
他读初二时,每个星期回来都要拿很多钱,说是学校要收资料费。渐渐地,母亲觉得有点不对劲。有一次,村里的人从镇里回来时,看见哥哥和许多社会青年在餐馆里喝酒聊天。母亲并不信,便亲自去看哥。在一家餐馆里,她真的看到哥和一些青年有说有笑,还点了一桌子的菜。母亲心平气和地问哥,他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去上课。哥默不作声,只是不耐烦地叫母亲离开。母亲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往外走,眼泪像断线的晶珠不停地往下落,苦口婆心地跟哥说不要再这样了。
那时,母亲在城里捡破烂,只为供我们读书。多少人对她横眉竖眼,多少次省吃俭用。想到哥这样挥霍苦命钱,内心沉重困苦。
后来,哥辍学了。隔壁开丁爷的儿子是哥的好朋友,得知他们全家在城里做早点买卖,赚了很多钱。哥没有和家人商量就去了。
世事总是和心中所想的相反。哥在城里很用心,很勤奋,他想学到一技之长,养活自己。但是他逐渐明白:每天所做之事总是摆卖具,抬面粉,卖油条,甚至是洗衣服,拖地板。哥的内心逐渐深沉,本想学到一技之长的他却在浪费自己的青春年华。他不想再靠家里,更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堕落。终于有一天,他一声不哼地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母亲急得哭肿了眼睛,眼角凹陷,充满无奈。为了找哥,打电话,找关系,父亲还到城里找了三天三夜,但哥还是杳无音讯。
那年的春节特别寂寞,全家人都认为哥会回来过春节。腊月二十至大年正月初三,我总会站在阳台上,望着那条萦纡的水泥路,宛如一条正在冬眠的巨蛇,那弯曲的身躯就像哥曲折的命运,或许是上天在考验他,要他多跨几道坎。哥的身影在我的脑海中根深蒂固,真希望他会归来。然而,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就是迟迟不见哥的身影。我搬来一块石头,踩在上面,踮起脚尖,望着路的尽头,真希望他出现,我的心怦怦地跳着。好几次,我把那些行人的身影当成是哥,后来才知是自己的痴想。
阳春三月,暖光铺洒大地,百花争芳斗艳。令我惊奇的是,不知不觉中桃树又长出了新枝,鲜嫩的幼芽冒出头来,翠生生的,离我心中枝繁叶茂的模样不远了,给人很大的希望。看到了它,又想到哥,希望哥的生命像桃树,重焕生机,充满青春魅力。
突然有一天,爸接到哥的电话,得知他一天后到家。全家人欣喜若狂,心中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母亲弄了两支大肥鸡熬汤,又煎了哥最爱吃的鲫鱼;父亲忙着收拾哥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姐把哥的衣服床单重新洗了一遍;我还是在阳台望着,准备第一时间传递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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