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父亲去世的两年后,就被外婆外公,大舅小舅给好说硬说给带走了,毕竟那时我跟孪生姐姐才8岁,弟弟才5岁,母亲还年轻,外婆就一个女儿,所以在这两年里,外婆也做过不少的努力,她三潘两次未曾间断来我们家好说坏说要把母亲带走,她的话是:“与其带三个孩子守寡,不如趁早另找幸福,从新开始,你的人生还长着呢,不应该只属于这里。”只是母亲不从,不放心我们三个点丁大的毛孩,屡屡反抗。
外婆来了一次又一次,每月必来,很准。劝不动母亲时,谁都可能成为她的受气筒,我们姐弟,甚至奶奶,爷爷。我相信爷爷奶奶知道,那是爱女心切的表达,所以没听过他们红过脸,有次外婆冲奶奶说:“死的人已经瞑目了,谁说活着的人还要跟着受罪,啊?这道理谁说的?”说完又怜爱百倍对母亲说:“孩子,这些日子,你所受的苦早已经还清了你所欠的内疚了,人终究是要从新开始的嘛,你为何偏偏要守着这个地方折磨自己呢?傻瓜,你苦妈也苦啊!你还年轻,你不要你的将来,妈还要呢!”母亲始终不说一句话,奶奶没说什么,也不是奶奶要母亲留下,虽然非常想母亲能把我们抚养成人,但就如外婆说的那样,母亲还年轻,奶奶她没那么自私。
母亲的容貌依然好看,只是经历了这场风波后,日渐憔悴,更多时候,她一整天盯着父亲的遗像发愣半天,我过去拉她,她愣住,一会,抱住我的头,紧紧地,又有东西掉下来敲在我手背上,凉凉的,母亲有些哽咽,不再像往日那样控制竭力感情,我吓坏了,急的想哭,母亲搂紧我,哽咽的说不出口:“娃,你要听话,要乖,知道吗?”我那时却害怕起来,我未曾见过大人哭过,母亲都哭了,谁来保护我们呢?母亲往日的坚强此时在她孩子面前再也掩饰不住,无法伪装,她一个柔弱女子,心想抚养我们长大成人,是不是又有几份沉重,几许力不从心的矛盾呢?我若不乖,她真的无能为力了吧。所以从此以后我们真的不闹,不哭,变得懂事起来,可是那时的我,懂什么叫做痛不欲生呢?
我害怕看到外婆来,虽然她也疼爱我们,每次都给我们带来很多好吃的来,抚摸我的头发,总是摇头叹气。但是她每次来,母亲都会痛哭一次,外婆来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母亲都不出门,领了衣服在家里做起裁缝,她这裁缝已罢多年,不知重操机器是何滋味,我知道一定母亲掉过泪,悄悄的我看不见。这两年,外婆没少来过,只是母亲足够坚决,足够耐住劝解。外婆放不下母亲,就像母亲放不下我们一样,我承认,外婆是挚爱母亲的,后来听说外婆病倒了,来不了,换成大舅那斯来,来的像女人例假那么准,进门就说:“妹子啊,你是咱妈的心头肉啊,你在这儿受了两年苦,咱妈可是一天也不少,你在这儿苦,咱妈在家里苦,两边都苦,你总就不想想自己的以后呢?这日子就这样过,成吗?咱妈再苦下去就撑不住了,她年纪大了,都60多啦,就整天挂着你的将来,这何时是个头?妹子啊,她老人家经不起折腾了,你也好好想想咱妈也不容易啊!”一番话,我看到母亲隐约有些动容,但依然不说一句话。
最后一次外婆来,那是一个月之后,是母亲自己开了口,说:“我跟你走。”母亲想通了,倒不是因为她被劝动了,她是不曾想到自己痛的时候,另有一个老人为她的痛而痛,那她也是一个负担了,身为人子,这万万不该,比身为人母却要离开还要不该。
外婆以为是自己说动了母亲,欢欣不已,忙打电话给大舅小舅,叫来一车子人,热热闹闹,家里好久没来那么多人了,吓得我们躲的远远的,母亲抚着我们的头,让我们好好听话,我跟姐姐知道母亲将要走了,弟弟却不明白,急着问:“姐姐,姐姐,妈妈去哪里呢?”母亲笑笑,说:“我会回来看你们的,记得听爷爷奶奶的话。”
就这样,母亲被一车子人拉走了,走了之后家里又冷冷清清,奶奶爷爷去干活了,只剩下我们三,没有大人的世界真可怕,弟弟吓哭了,此时我们仿佛是上帝的弃儿,我在心里有点担心母亲,还有一种说不上的懊恼,为什么母亲要走,她的绝情,她的离去,她可是母亲,这懊恼往后是的日子里慢慢衍生成恨意,特别是看到朋友母亲种种的时候,这种情感更变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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