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三个梦之后才醒过来,梦里我变成这里的一朵葵花,无法抑制地对着经过的面孔说了很多话。可是没有人理会我,他们冷冰冰地像一座山。后来,我因为口渴跳进一条河里,淹死了。我不紧不慢地醒来,醒来后天已经黑了,希普可抱着一大桶饼干坐在地上一咀一嚼,他的嘴唇明显因为没有喝水而变得干燥,但他的样子依旧像早上那么迷人,像路易十六时代的绅士。他有着很好看的眉毛,又黑又浓,又让我觉得跟晚上七点播报新闻的男主播像极了。希普可看着的天气预报而入神,嘴巴和衣服上都沾满了饼干屑。他突然看见了我,抖动着嘴上的饼干屑说着话滑稽得像卓别林的默剧,我像气球一样‘丘’的一声笑到自己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他起先一定是感到挺莫名其妙的,接着他好像有无穷的怒气在发酵着,他对着我嚷着,声音像洪水一样涌进我的眼睛鼻子嘴巴最后才到我的耳朵里,他说,DIANHUA!他妈的快给你家打电话。我有点害怕,我怕看到他嘴巴上的饼干屑又会有一场无法自己控制的闹剧。我努力地想着家里的电话,到底是88456696还是88659969,印象中有3个六,“我有太久太久没有打电话回家了。而且我家里只有庸人们,李姐不在的话,其他人是不敢接电话的。”我尽量用可怜的语气对他说,可是他听了我的话明显平静了许多,他摸着我的头,温和地说,那我试试都打打吧。随即递给我刚刚那桶饼干,转身走出去。
4。
我饿极了。打开饼干盖子的时候里面只剩两块草莓夹心曲奇,我小心翼翼把他们掰开,分成4份,学着罗丁的样子慢吞吞地吃着。边吃着边跟躺在床底下的葵花说着话,我说我叫卡琦,十三岁了,你们呢。她们争先恐后的样子真令我烦躁,唧唧咋咋很让人讨厌,我马上跑到厕所用饼干盒装了一桶水,狠狠地浇在他们的身上,突然一切安静多了。罗丁从屋子外面拿着一张纸条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他说,等下拨通电话你就说要10万,记得是美金。“可是,我只买一盆葵花,为什么得那么多钱?”我有点生气,瞪着双眼质问他,他突然笑起来。笑得特别飘渺与无邪,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它吹散似的。
他说这鬼天气真热,反正你给我乖乖照着说就对了。给我好好在这呆着,我去买啤酒来。随即他把我和葵花锁在一个屋子里,黄色的灯在摇晃着,我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真实。好像有一部电视剧那么久,他踹着门边喝着啤酒边说着若有若无的话,他说,葵花园被台风吹跨了,所以跑了。跑了,跑了,跑了……不知为何每说到跑字的时候,他都会蹲下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天津麻花似的,他不停的抽泣着,身体发着抖。他说,只要十万就可以把她留下了。我有点了同情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于是我静静地靠着他的肩膀。他的肩膀宽且平稳,像可以包容整个世界一样。想来,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觉得温暖,因为我第一次听到一个人的心里话。
5。
第二天早晨的电话像警报一样“叮嘭”直响,我和罗丁都在睡梦里。他们像夺命魂似地咀嚼我的睡眠。罗丁不耐烦三步两声走到客厅,是李姐打来的。她的声音很刺耳,像飞机的轰鸣声。我一下就可以听出来。他说,你女儿在我这里,10万。记得是美金。明早七点放在大街的第二个垃圾箱……罗丁把他的紧张掩饰得很好,但是他的左手一直不停地转着手里的铅笔。我看到笔一遍一遍地指着我的位置,我起身想跑,但罗丁好像看出我的异样,马上挂掉电话一把揪住了我的头发。特别痛,是那种可以把身体分离的疼痛。最后他把我放开了的时候笔也不翼而飞了。一切总算恢复了平静。
罗丁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把梳子。他说,你敢跑试试。说完又变成了希普可温柔地对我说,把头发梳梳。他像闪电一样让我有点无措却又有着莫名的开心。梳子很小,比我的手指大一点。我拿着它梳着头发,任罗丁看着我若有所思。梳完头我翻个身又躺到了床上,翻着他的过期杂志边躺着看。他又在看电视,不停地转着台。身体散发着淡淡的酒精味像是一棵迷幻的树。那时候有一刻,我真的以为我们是夫妻了,他是很爱我的丈夫,我们要一起赚钱生孩子。我多想就这样生活下去,也许罗丁就是我要找的人吧。我对罗丁说,我多么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顿时他又发出他那飘渺无邪的笑声,接着变得严肃许多吻了我的额头说了句,傻孩子。太阳晒在他的脸上,我说,我们结婚吧。那时候电视里正直播加拿大篮球比赛,罗丁再也没有理我,于是我们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散漫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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