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多少次,同样是我和妈妈,一边干农活,一边我在孜孜不倦的聆听妈妈讲关于我的出生史。
今天的妈妈已经白发胜于黑发,失去了昔日的青春,岁月的流痕布满了她的前额与双鬓,但这一切却毫不影响她对这段历史的记忆。
“你这死丫头,不知道你的出生给我带来多大的痛苦……”妈妈停下了手中的农活,视线拉长到很远很远。我淡定的笑起来,“妈,我可没强迫你把我生下来哦。”妈妈回头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不怪你,是我自己找罪受……自从生了你哥后,我就发誓一定要生个女孩,即使是在做梦,我都能梦见我生了个女孩,给她扎个冲天辫,在绑上一朵小红花……”我也停下了农活,静静的听着妈妈的故事。“其实你上面应该还有个哥哥”,妈妈看着我认真的说,“原本你是第三个孩子,可是他刚生下来就死了……刚出生的他很可爱的,黑黑的头发,宽阔的额头,大大的眼睛……”妈妈细心的描述着二哥的相貌,看着妈妈的眼神流入着悲伤,我可以想象二哥的死亡给妈妈的打击一定很大。“两年后,我又怀孕了,这次说什么我都不待在家里了。那时的计划生育抓的紧,只要村里干部抓到了我,你就别想见到这里的太阳了。所有在你四五个月的时候,我就开始了长期的逃亡生活。”妈妈看着我,粗糙的如老枝干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嘴角露出无奈可又安慰的笑。“知道吗,你在我肚子里可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为了强制性的把你这胎从我肚子里打掉,咱家被查封了,你做老师的爷爷也停职了。家里没有人愿意把你生下来,可是我偏不愿意把你给打掉,停职、封家算什么,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要把你给生下来……”
我露出了苦笑,八几年刚实行计划生育,即使我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但也能想象妈妈当时的作为无疑是头悬在在刀锋下,妈妈可真够大胆的。妈妈转过头看向远方继续说:“当年最危险的时候是在你大姨家,还记得傍晚的时候在她家的外场上喝米糊粥,本以为今夜可以相安无事,没想到晚上就出事了。大概夜里一点多钟,我和你大姨睡得朦朦胧胧,突然外面就响起很大的敲门声,‘咚咚咚咚’感觉就要把门给拆了,窗帘外大约七八束的灯光齐齐的照向窗内,搜索者我的踪迹,要求开门的吼叫此起彼伏。你大姨当时就吓得楞在了那里,不知是开门好还是不开好。当时一点响声都能被外面听到,我和你大姨都不敢说话。轻声下床,光着脚四处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可是因为房子太小了,一眼望到头,根本就没有什么隐蔽的地方。最后没办法,硬是把已经有八个月大你的我塞到一个小衣橱里,用衣服、棉胎遮起来。”经管听了很多次,可是每当讲到这紧张的时刻我还是很心惶惶的,仿佛不仅仅是妈妈一个人在面对这样的危险,我也在她身边一同感受这样的气氛。“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将近收了一个多小时才走,我站在小衣橱里也将近一个多小时。封闭的空间让我喘不过气,豆大的汗珠仿佛脸被洗过一样。亏着他们觉得这么小的衣橱藏不了大肚子就没搜,不然我所有的努力都完了。他们一走后,我立刻就开始了逃命,不敢走大道,专往人家的田埂小道跑,路两边长的是棉花,两三点的清晨阴凉阴凉,棉花叶上了露珠一直渗透到心底。不知跑了多久,久到已经看不到后方也看不到前方,人已经没有意识了,最后一头栽倒在了田地里晕死了过去,那时就想,一切就由命吧。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床上,慌张的抬起身子,还好,你还在。原来那块地的农家发现了我,把我先带回家休息……”我心里有点酸酸的,我的出生给妈妈带来了多少痛苦?已经数不上来了吧。多亏了那么多好心人,不然这个世界上还有我吗?“在那户人家待了三天,人家对我特别好,从来没有问我为什么会这么落魄,知道我有身孕,天天鱼肉的给我补身子。我想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如果我被抓到,一定会连累他们的。当天我就跟他们告别,他们却坚持让我留下,说我这样出去很不方便,但我还是婉言拒绝了。后来我又开始了我和你的流亡生活。”妈妈再次看着我,眼里满是感激。我笑着说道:“看来我是注定要生下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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