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是我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年。
当时我读高三,是整个县城高中的传奇。想想也是,高一到高三两年多的时间,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考试,我每次都是第一名。以至于我们的校长经常在全校大会上说:江浩同学的书桌已经搬到了北大,就等九月份去报到了,希望大家要向他学习。
可是,在那个红叶飘零的季节,我却莫名其妙地患上了一种怪病。时至今日,我仍清楚地记得:年仅十七岁的自己,昏昏沉沉地躺在手推车里,由年迈的父母推着,穿行在深秋的大街小巷。父母推着我几乎走遍了整个县城的医院和诊所,可每个医生都对这种病症束手无策,有的甚至说:别浪费时间了,还是回去吧。我不知道年迈的父母听到这些话时是什么感受,我只知道他们又默默地把我推进了下一家医院。就这样周而复始,任凭秋霜打白了他们的双鬓。
或许是父母的坚持不懈感动了上苍。终于,在一位退休老中医的家里,在我喝下数十碗苦涩的草药之后,我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开始康复了。再次回到熟悉的校园,已经是两个多月后的冬季了。那是一个久雪初晴的午后,阳光暖洋洋地照着,大地银装素裹,几只可爱的麻雀唧唧喳喳地啄食着树上的冰挂。当我走进教室的一刹那,看到同学们熟悉的笑脸,看到“江浩,欢迎你回来”的条幅,那一刻,我泪流满面。原来,活着,竟是这样的美好!同时,我在心中默默地发誓:为了任劳任怨的父母,为了可敬可爱的老师同学,我一定要圆自己的北大梦!
冬去春来,在渡过无数个充满欢笑和泪水的日子之后,在经历过无数个挑灯苦读的夜晚之后,我们终于迎来了黑色的七月。如果你参加过一九九四年高考的话,你一定会对那次高考记忆犹新。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年教育部推出了一种新的记分方式――标准分制度。这种制度好像也就实行了一年,它是一种复杂的打分制,把你各科的成绩加权平均,然后折算出总成绩。它的目的只有一个:禁止偏科。高考中如果你有一门成绩偏低的话,那么你的总成绩会成几何级数般地下降。当时考完试之后,我的感觉还可以,觉得自己没有多么大的失误。可是成绩下来之后,结果却让全校师生大吃一惊。虽然我超出了重点线50多分,可是我平常引以为豪的英语成绩竟然是中等。知道这个成绩之后,我们的校长都说:如果不按标准分计算的话,这个成绩上北大是绰绰有余的,可是……。
就这样,我被录取到了另外的一所大学—绿城大学。
绿城大学的四年生活波澜不惊。北大梦破灭之后,我就象一只苍老的雄狮,平平静静地过着自己的余生,只是偶尔在梦里还会体会一下自己昔日曾经是如何的辉煌。我平平淡淡地学习、平平淡淡地生活、平平淡淡地面对一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从小就青梅竹马的女孩茹也考到了绿城的一所著名军校。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呀!她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睛、会写忧郁的诗、会唱忧郁的歌、甚至会穿着碎花布裙子跳忧郁的舞。我们每周见面一次。于是,每个周末,我都会骑着破旧的自行车,骑过长长的绿城大道,穿过窄窄的枫杨街,辗转数十里,来到她的学校。我们会手牵着手漫步在美丽的校园,观云起云灭、看花开花落、听溪水潺潺、赏春花秋月。那是一段怎样的日子呀!时至今日,它仍是我心底深处最最美好的回忆。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时光就这样如流水般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四年的大学生活就这样匆匆而过。不期而至的就业问题摆在了我们面前。当时,由于国家大规模扩招,就业形势已经很严峻了。于是,那个炎热的夏季,我不得不辗转奔跑在各个大大小小的人才交流市场上。而按照军校的规定,茹也要到遥远的江城去实习了。送她出发的那个夜晚,天下起了濛濛的小雨,校园里飘荡着忧伤的歌,夜风拂起茹长长的裙裾,恍惚那一刻,我竟有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一九九八年五月底,我的工作有了结果。按照茹的说法,她极有可能根据军校的规定毕业后留在绿城或江城。为了能够和茹长相厮守,我费尽千辛万苦,冒着被学校处分的危险,签约了绿城的一家省级银行和江城的三峡集团(学校规定每人只能和一个用人单位签协议)。随后的日子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待她那边的消息。由于军队工作的保密性,她那边没有联系方式。而绿城这边由于经常翻修通讯线路,我们宿舍的电话也几经改变。于是我们就天各一方,音讯全无。那段日子里真是度日如年,我只有在焦急中等待,在等待中焦急,直到不得不上交协议的那一天,我才无奈的把那份省级银行的协议交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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