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那一阵阵有规律地从山崖传来的回音,是那么的深沉、浑厚。那是大自然在呼唤,那是大自然在歌唱,那回音是上天赐予人类的音符,而那山崖,则是上天遗漏在人间的钟鼓。
还记得,读小学时,上学放学都会从那山崖脚下经过,总会不经意间朝着山崖“喂”一声之后静静地聆听那由大到小、由强渐弱的回音,心里也默默地数着“一,二,三……”看看能听到多少个回音,也常和伙伴比看谁的回音最多。那里成了我们儿时的练声之处,热闹非凡。有时早上上学去早了些时,总会在那里停留,驻足倾听那早起鸟儿歌唱生活的美好,感受那被大自然扩音后的鸟声,那么洪亮,激情满满的,回音荡在晨间的上空,多么和谐的氛围。有时放学晚了些,一个人孤单回家时,总会朝着山崖“喂”一声,以壮胆量,这和古时打仗擂鼓壮胆一样吧!偶尔也会高歌一曲,借助那山崖的回音完成一首合唱。下雨的时候,会在那山崖下躲雨,尽管它把雷声放大好几倍,也总觉得很有安全感,就如同在妈妈的怀里一样安全。艳阳高照的时候,总会在那里乘凉,手捧着泛黄的课本,读着读着回音荡向了远方。关于回音,也有着它的神话。那时候总喜欢依偎在爷爷的怀里,听他说故事,说关于山崖的神话。爷爷告诉我,山崖是有灵魂的,因为里面有龙在,所以每次在崖前“喂”一声后,里面的龙总会学着你。源于这样的神话,我儿时就对山崖充满了好奇心和敬仰。喜欢它的高大伟岸,喜欢它的坚定不移,喜欢它的神秘面容。常常借着奇思怪想在脑海里构出一幅幅关于龙的画面,那画面只属于那年代的我。
还记得,初中的时候,由于村里人贪近路而改道了,从此路不再从它脚下经过。因新路离它不远,所以也常常对着它“喂”候,那回音依旧响彻天地,只可惜带了点沙哑的音色,或许村民取石修路,伤了它的元气吧!那回音带了点疲惫,所以我不怎么忍心多“喂”候,只是偶尔“喂”候一下,看看龙还在没,伤好点了没?闲着时常常会去那山崖,寻找点热闹,仰望崖壁,凹凸不平的崖面刻画着历史的沧桑和时代的变迁。村里人对它过多的索取使它苍老了,那一条条被火药炸裂的缝恰似它脸上的皱纹,或深或浅,或粗或细,让人心里油然而生的疼痛泛起了一片心海。它脚下被火药炸碎的石子是它心碎后遗留下的证据。眼前仿佛有液体在流动,湿润了眼眶,那是它受伤后流出的血液,没有颜色,但我却用肉眼明见了这一切。“喂”一声的念头打从心底溜走,深怕打扰了它疗伤的时刻,更怕“喂”后一片寂静。用手触摸崖壁,似乎摸到了它的心,柔软的,它是那么的脆弱,没有想象中的“铁石心肠”,缩回手,深怕触碎了那脆弱的心灵。
还记得,高中时要离开家乡远赴县城读书,我特意去了那崖下“面壁思过”,把思绪诉予它,不知道这一去,回来后能否物是人是,面对这整天的开石炸崖,我很难想象回来后这里还是我喜欢的地方。事实证明,人是物非。去了县城一个学期后,回来看到那残败的面容,不忍目睹,伤心难过泛上心田。昔日的热闹不复存在,那崖上的草木一片狼藉,毫无生机。真的失去了灵气,没有鸟儿高调的回音,就连鸟儿也变懒了,何况我呢?听惯了人造回音,原本想听听那原生态的回音,听听自己的声音,可声音哽咽,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响。村里喜好风水的大叔告诉我,“你看,多好的一条卧龙,就这样龙头被打碎了,龙身被截断了。”我是不迷信的,但我信仰原生态的美感,所以我也信了大叔的话。
而今,那里没有了灵气,而我对于那里的热爱却不曾退温,因为那山崖的回音被录制在了我心里,久久地回响,似乎在诉说它的不幸,它的悲哀。那回音时常呼唤着我,回归它的怀抱,回归它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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