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农舍的鸡圈里,公鸡开始了陆陆续续地打鸣。嘹亮又清脆的鸣声在宁静的山谷上空来回飘荡着寻找一处落脚,最后精疲力竭时,就幽幽地丝丝渗入池塘里。聚集的屋舍都在沉睡,被浓浓的暮色和乳白色的雾包裹着。重庆地处盆地边缘,冬天的早晨常常有弥漫的大雾,像棉花糖一样填满山间的每一个缝隙。
五六点的时候,公鸡的啼叫声渐渐地密集起来,有时此起彼伏,有时重叠交错,有时竟一齐啼叫,像百花齐放一般。暮色已经变得清淡了许多,浓雾也升腾起来。
小琪家的灯最先亮了,橘黄的灯光在薄暮和浓雾中散成一团微弱的鹅黄色棉絮。妈妈最先起来,推了推睡在床的另一头的女儿。今天小琪要去县城里参加一场速算。竞赛在下午,那也要早早地起来练习,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妈妈则轻手轻脚地去厨房打算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其实所谓的丰盛,也只是豌豆尖垫底的面条上一个完整的煎蛋。小琪把鸡蛋夹成两半,看妈妈还在厨房里打点,就麻利地把一半埋到妈妈的面里,再掩饰好。
小琪匆匆地吃完就进屋里收拾东西:一个小型计算器、一支圆珠笔一个崭新的作业本。妈妈把碗筷收拾妥当,将另一碗放进锑锅里。母女俩换上出门的衣服,关灯、带上门就一前一后走进晨雾里。
太阳光还没有亮到可以穿透浓雾,她们像走在水里一样被大雾紧紧罩住。常常可以听见鸟的叫声,明明声音就在头顶,抬头却连鸟影都见不着。路边田里的榨菜叶子是新绿色,早霜浅浅的铺在叶上,像是撒上了盐。妈妈把小琪的冻僵的手紧紧地握在衣兜里,今天的主角,除了她那明亮的、四处观望着的眼睛和书包里的计算器外 ,就是这双冻得通红的小手了。
途中母女俩一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有一次,妈妈突然把放在衣兜里握着的小琪的手用力地握住,就在女儿快要滑到时。这一紧紧地握,就再也没有松开过。直到到了镇小学校门口。
两个带队老师和五六个学生坐在校门口守卫室里。守卫的阿姨带着还是惺忪的睡眼,跟老师拉着闲话。学生则聚在一边聊自己的话题。他们还不懂大人的世界,可是自己的世界也有自己的精彩。
在守卫室的门外,妈妈拉住小琪,一边为她弹去霜风留在鬓角的渣儿,整了整衣领,一边叮嘱了几句“进了县城注意安全”、“不要掉队”、“比赛好好发挥”之类的话。说完就进去和带队的老师拉话,小琪自是扎进孩子堆儿里说自己的话题。
坐在一起将要去参加比赛的孩子,大多都是镇上小学里成绩拔尖的。因为大多都是班级里的干部,加上学校本就不大,所以即使不在一个班级,大家也经常打招呼,互相熟悉。除了有个别学生家境不错,经常去县城里走亲戚或是游玩以外,其他的是极少离开小镇的。这次因为比赛要去县城,大家都显出按耐不住的激动:一张张被霜风吹挰的略微显黑的脸脯被激动涨红;笑容是那么地天真而灿烂,全不曾被寒风冻僵;大家热烈而小声地探讨着城里的新奇事物:全速的四驱动力马达、漂亮的头绳、形象逼真的人物卡片。大家被不曾见过的未知鼓舞着,仿佛将要进行的是一场奇特的冒险之旅。
蒋海洋显然是很好地融进了这激动地氛围中的,他的眼里放出光芒,长了冻痂的耳朵也红了。他是十几个孩子里面家境不错的,爸爸是政府的什么职员。以前在一个班里的时候,他时常会从他那个印有大大蜘蛛侠的深蓝色硬质书包里掏出好多新鲜玩意儿:硬壳儿的作业本、小型的奥特曼、好看的漫画书。像变戏法儿一般,一次一个花样。也许是因为同桌关系,每次好玩的、好看的东西他总会第一个给小琪看,给小琪玩。小琪也很乐意接受这美意,而且每次都把它们当自己的一样爱护。书拿回家里看之前,总会先用废弃的书的硬封壳儿把书的外壳儿小心包好。像是护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江小琪,听说这次的比赛全县各所小学都参加了呢!一定会是在一个很大的学校里进行。监考也会特别严格,”蒋海洋转过身。这时小琪刚坐好,等着被霜风吹红的鼻孔渐渐转色。他见小琪低头在搓手,却不知道那双手上还有一个母亲的温暖和力量。“你是冻手吗?”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