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阅读完T。S艾略特的《荒原》后,脑中显现的不是什么晦暗的画面,而是梵高的《十四朵向日葵》这样一副色彩鲜亮的旷世奇作。作品色调差别如此之大,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两部艺术作品在同一时刻出现在我的大脑中着实另我感到不解。
《荒原》里土地龟裂,树木枯萎,荒原人精神恍惚,死气沉沉,那种对生活的麻木、恐惧不言而喻;而《十四朵向日葵》中浓重跳跃的金黄色似乎带着燃烧的激情, 粗犷奔放的笔触表露着对美好生活理想的渴求。两份艺术作品如此不同,为什么会让我把它们联系起来呢?
但经过一番深思,我发现其实《荒原》与《十四朵向日葵》有着内在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梵高于1890年逝世,而同年艾略特才只有2岁。这两个看起来不会有任何联系的人,却在人生遭际与创作神韵上有着出奇的相似。
一位著名的美国评论家称艾略特《荒原》及诗人其他较早的诗篇是一种“大战后的贵族式的幻灭”。虽然艾略特本人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荒原》中对上流社会生活的空虚、失望和迷茫的描写却早已无声地证明了诗人对当时人们“幻灭”心态的敏锐察觉。在这一首长诗中共用了三十三个不同作家的作品和流行歌曲,引入了六种外国语,如此博学与高傲的创作方式,说其是贵族也就显得恰如其分了。
如此明显的创作意图,为什么当别人指出时,艾略特却一再回避呢?“诗歌并不是放纵感情,而是逃避感情;诗歌不是表现个性,而是逃避个性。”艾略特曾经如是说过。那么艾略特不愿意承认《荒原》所表达的时代及社会意义,说它只不过是个人的消遣,对生活无足轻重的抱怨的这种做法是否就可以看成是诗人对在《荒原》中所表现出来的感情的一中逃避呢?
纵观诗人生平,出生成长于美国,却最终因为无法适应美国环境而只能逃往英国,直至死后仍没有勇气回到美国而是选择葬在了他的远祖祖茔的所在地东科克尔。然而就像他想逃离他在《荒原》中所表现的时代给他及当代人带来的精神空虚和悲观情绪却最终无法逃离一样,在美国长大的艾略特,他的气质是美国人的气质,他的诗歌里流露的感情是美国人的感情。英国作家文登曾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导》中发表《游子、诗人和圣徒》一文中指出“事实上,在放弃美国籍之后,他同美国的关系变得更密切。他开始在诗中使用更多的美国背景,同时也频繁地返回美国。”艾略特的好友庞德在与W。C威廉斯进行争辩时,说W。C威廉斯不过是适应美国环境的新到达的“外来户”,而他庞德与艾略特却严重地染上了“美国病毒”,以致他们日日夜夜必须对付这个病毒。庞德的描述更深刻地揭露了艾略特的“逃避悲剧”,一生都在逃避,却终究未能逃离。我想这也正是诗人在诗作中常常表现出来的绝望甚至恐惧的原因。
而在梵高的《十四朵向日葵》中我们也不难看出这位伟大的画家与艾略特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画作中浓重跳跃的金黄色似乎带着燃烧的激情, 粗犷奔放的笔触表露着对美好生活理想的渴求,仿佛旋转不停的笔触是那样粗厚有力,色彩的对比也是单纯强烈的。我们可以看到在梵高的笔下向日葵已不仅仅是植物,而是带有原始冲动和热情的生命体。这种热情总是能引起人们精神上的极大振奋。然而细细看来,浓重而艳丽的色彩,旋转的笔触仿佛就像潮水一般,会将来着淹没,让人窒息。这种强烈的感觉让我们从中感受到了画家内心身处的晦暗与悲观。《十四朵向日葵》完成于画家最受煎熬的时期。当人们无法理解他时,他只能生活在世界上最阴暗的角落里,而越是如此,他对光明温暖的生活就越是向往。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去逃脱那一份灰暗,他始终无法走向光明。
这种在黑暗中挣扎的痛苦令两位伟大的艺术家同时感到恐惧,这种恐惧让他们终日惶惶不安,于是他们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艺术创作中以期逃避这份恐惧,但最后他们却发现,他们所创作出来的作品一样体现着那一份无法逃避的恐惧。这是何等的无奈与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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