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记得超常的清楚,那个老婆婆,那一夜的哭声,那无情的场面,也许很多家庭、相同时间、不同人物都在上演这样一幕雷同的剧幕。
老人冰凉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的那一刻放松了,那一瞬间只有我了解他真的瞑目了,我下意识的给他把了脉,我确定他确实永远地睡去了。我现在完全清楚之前发生什么了,虽然我不能听懂他们的方言,此时此刻我知道了为什么没有儿孙满床给他送终,到现在老人家的手在狂抓时想完成最后心愿的那一幕仍很清晰地根植在我的脑海中,也许他真的想抓着亲人温暖的手安慰地闭上双眼,可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是我的右手代替了他的子孙圆了他最后的心愿。我记得他离去的那一瞬间只有三个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三个人。
21:20老人仙逝了,当我看到他的第一个亲人进来时,我看了钟21:30,是老人最疼的人、最爱老人的人——他女儿,那一刻她崩溃了直往地上坐,也许她也想送老父亲最后一面,但是家里的什么都得靠她,也难怪被事情给耽搁了。我出了老人睡去的那间房刚好撞见老婆婆,老婆婆见我们也就知道了情况,哭着直往房间里冲,说时迟那时快正好被我给抱住,我知道她姗姗来迟是因为叫大儿子去了,但最终还是没能喊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节哀顺变了。女儿不停地拨打着所有亲戚的电话告知这个不吉的消息。老婆婆一直哭,但是老人已经哭不回来了,“去了的人瞑目地去,活着的人终究还得好好活着呀……”我在她旁边不停地安慰她。这时我听到院子对面不停地在闹骂,这声音很显然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虽然不怎么听的懂,但大概知道他不愿意来看他不可原谅的死去的老父亲,更别说来送终了,原因只有一个——他要所有他父亲的股份。
从我爸爸口中我得知老人这辈子还是有些许积蓄,但是他把自己所有的股份都给了女儿,因为一直是女儿赡养两老人的,而他儿子从来没有尽过孝道。我就跟爸爸在旁边小声的说:“不给他那是理所当然的,谁叫他不当好儿子。”爸爸就说:“现在他不肯来送终啊,不来的话丢了他自己的脸面不说,把老人的脸也给丢了。”“那就都给他啊。”“她肯定不甘心啊,那股份终身享用,自己的后代都有”。我心想这可麻烦了,这时老婆婆的哭声更大了,但不是之前的悲伤之声,我能听出这哭声中所有的无奈与委屈。女儿说叫不来他哥哥,叫老婆婆去喊,于是我搀扶着老婆婆去了,敲了大门,没有放门,随即又传来一阵大骂。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了声有没有人,也许是陌生声音的作用吧,门打开了,看那中年男人的架势,老婆婆害怕了,拖着我大步走开了……
这时来了一些亲戚,紧跟着老人的小媳妇和小孙女也来了。这些亲戚和我们都忙着处理老人的后事,只有她们两个老老实实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我很好奇,爸爸告诉我她们能来就好了,因为她们是老人小儿子的遗孤,平时婆媳关系处的不怎么好没少受气,就回娘家了。也许她们是来碰运气的分点家产什么的,也许是在良心的催使下来永别老人的,不管动机怎样,来送终就已经很不错了。这时我看到大门口有个小伙,凭着小时候的印象应该是老人的大孙子,他是来跟姑姑协商他爸爸的事的,也算是个小和事老,他来回了几趟,老人的妹妹之前到他家也来回了几趟,协商的内容就是“股份分三份,每家三分之一”,但中年男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愿。可是女儿是最孝顺的,她不想老父亲不能入土为安、被世人耻笑无儿送终,最后女儿松口都给她哥——那个中年男人。
大概23:00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和他老婆及他俩儿子来了,掏出一大叠红老毛给他老父亲安排后事。这一刻我也明白了在他眼里老毛的魅力真大,老人比起它简直是黄牛之毛。老婆婆的哭声仍在继续,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在哭什么,也明白她哭声中的孤独与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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