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身边多了个姑娘。她长的很水灵,五官端正,用花容月貌形容也不为过。但我宁愿相信她是整容过的,或许只有这样才让我心里好受些。
“呵呵,小弟,城里姑娘不好找,她们要求高,要车要房要礼金,我哪给得起?再说了,我目前以事业为重,哪有心思风花雪月,那是有钱人的专利。”我只能这么回答。
“小黑,可总不能这么单着,你看小弟,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不是照样以事业为重?记得你财叔吧,人家儿子多争气,一下子生了双胞胎,带把的。老两口天天在家逗逗孙子,日子不知道多自在。”四婶一向得理不饶人,说话和开机关枪一样,刹不住。
父亲一直很沉默,只顾着喝酒,干了,再满上,再干。整个脸喝得黑红黑红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母亲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开不了口,一边夹着菜,一边若有所思。
父亲和母亲脸上挂不住我是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成绩一直都很好,拿到的奖状家里总找不到地方贴,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国家重点大学的。每当喝别人谈起我,父亲总带着笑意和自豪,他也因此得到村里很多人的尊重。如今,工作了,村里判断成功的标准很现实,就是谁在外挣了多少钱,谁买了车和房,谁带了女朋友回来。而我,哪个都算不上。自豪和骄傲变成了无奈和难堪,难怪父亲和母亲接受不了。
不过为人子女,我也愧对他们,都这把年纪了,还让他们脸朝黄土背朝天,过着靠天吃饭的日子。这么一想,我彻底不敢吱声了,只是默默地拿起筷子,在碗里不断搅拌着。
也许是四婶意识到“风声”不对,马上转移话题:“你们听过铭叔家儿子被抓了吗?听说是在外面打架,把别人打残废了。”
“是吗?”大家又开始新的话题。
“……”
“……”
年夜饭一结束,四叔就迫不及待地要召集大家看春晚,我实在拗不过几个堂兄弟,只好舍命陪“春晚”了。
母亲还忙碌,春晚结束前,我蹑手蹑脚来到厨房,从兜里轻轻地拿出准备许久的两个红包。
“妈,这是我孝敬您和爸的,爸碍于面子肯定不收,您帮我给爸吧。”我一脸诚恳。
“哟,两千!不行,这钱我不能要,你在外面也不容易,自己留着用。”母亲递回红包。
“妈,这不是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说明您儿子现在经济独立了。”我推托着。
“好,好,我们先收下,给你存着。”母亲虽嘴里说着不要,但眼神不时露出喜悦。
“妈,今天对不起,我让你们丢脸了。”
“小黑,妈年纪大了,脸皮厚,也不觉得什么,倒是你。我知道你今天吃年夜饭不开心,你别听你叔叔婶婶说的。妈是个粗人,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其实妈不在乎你在外面能赚多少钱,有多大能耐,妈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吃得饱,穿得暖,能常打电话,能常回家看看。家里堆满金山银山,但没有亲人间的温暖,又能和谁分享?而且,既然你能在功课上做到优秀,妈相信,你在工作上也能做到优秀。妈知道你也在为这个家在努力,在拼搏。妈真的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心里有我们,有这个家。”母亲语重心长对我说。
我突然感到更加内疚了,脑海里不断翻涌着种种过往,也许天下的母亲真如《十跪母重恩》里唱的:三跪那母重恩,儿在外面游,儿行千里路,母担万里忧。
“还有,你不要怨你爸,他很关心你,只不过碍于面子无法表达,他平时都让我叮嘱你按时吃饭,多运动,注意身体。你要好好孝顺你爸。”
我又何尝怨过他,有哪个父母不为孩子着想,有哪个父母不心疼孩子?只不过爱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在年糕的香气中,在春晚的零点报时中,外面的爆竹声震耳欲聋,挨家挨户。新的一年又来到了,这爆竹声似乎带着新的希望,带着新的梦想,更带着新的丰收。这丰收不仅为父母,也为了我。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