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爱去开封府那转悠,那个地方是个风口,风吹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我就喜欢去那站着,冻得肝儿颤的时候才愿意回家,那没有什么人,无论我像疯子一样的哭或者喊叫都没人听见。那天下午我又去开封府了,我快把肺哭出来了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我站在我爸身后,看他使不上劲却帮不了他。我心里生起强烈的恨意,不知道恨谁,仿佛又谁都恨。我恨的想把城门捶出来个窟窿,那股子恨差点把我逼疯了,那天,我真的差一点要跳进包公湖了,可是包公湖里的水都结冰了,后来我又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这些事,我谁都没告诉过,全在我心里,我也并不想告诉谁。有天晚上我做梦梦见我爸,我们面对面坐着吃饭,他做的熬炒鸡,他夹起来一块肉放在我碗里对我说“你吃这块,这块肉好”。我醒来的时候觉得特别真实,他以前就是这样的,做了熬炒鸡,总把鸡腿肉给我吃。
我和我爸关系紧张的时候,我妈总骂我不懂事,说我是白眼狼,她说我爸最疼的就是我,我却总让他生气。我妈说,我爸在我奶奶去世的时候都没哭过,我小的时候在北京做手术,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满嘴都是血沫,一直在哇哇大哭,我爸心疼的跟着我哭,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什么都顾不得了。我也记得我小的时候我爸带我去相国寺看灯展,他把我举到肩头,让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到春天他都会带我去龙亭那里放风筝,我爸他特别会放风筝,两块钱一个的小燕儿风筝,他把风筝放到高的看不见的地方,那个时候我心里骄傲极了,我有一个最会放风筝的爸爸。我爸很久以前去北京办事,给我带很多果脯话梅,还有一大盒外国巧克力,那个味道,我至今都记得。这所有的记忆,我都记得很清楚,他们一直都在我心里。
现在我爸的身体差不多恢复得很好了,他又去县里工作了。我爸病了之后个性改变了很多,有时候看电视,看到伤感的情节会落泪,脾气也不再强硬了。不过话还是那么少,有时候我们通电话,他总在重复我说的,“天气冷下来了,多穿衣服”,“吃饭了没有,要按时吃饭”,我打工赚了钱,问他想要什么,他总是说你自己留着花好了,我什么都不要,可是我什么都想买给他。有的时候我晚上睡不着觉,想得最多的人就是他,想带他出去旅游,想带他坐飞机,想陪他打麻将,想和他一起去放风筝。我好怕他会老去,好怕跟不上他的脚步,好怕他不给我机会。
10年我们家基本上是没有过年,11年我爸没有完全恢复也是寥寥草草的过去了,今年应该可以好好过了。我想给他买双棉皮鞋,买件羊毛衫,三十的晚上让他痛痛快快的放一挂火鞭。我好高兴,三十那天又可以站在我爸的身边吃刚炸出来的带鱼和酥肉了,今年一定会过得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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