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雾真大，才四点钟，路灯已经亮着，整条街都笼罩在微暗灯光下。麻木的从取款机上提走老爸早上打来的生活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期的结束已经不再用考试的日期来做倒计时。习惯的记起跟老爸老妈领生活费的日子。还很乖的跟老妈说，用完这个月的生活费，我就回来过年。
笑嘻嘻的跟老妈说要回来了，其实老妈也不在家。在前年，刚毕业初三的堂弟也外出打工了。去年寒假我是第一个回到家的。清冷的院子长满了杂草，还有邻家小孩坏掉的玩具。紧闭着的木大门发出格外清脆的响声。
堂弟
我回到家的第二天，堂弟从浙江回来了。才出去一年，堂弟长高了许多，是全家人中最高的一个。小姨说他赶上好年头了，又是家里的老幺，从小营养比我们都好。堂弟的头发变黄了，还遮住了半张脸。他那一头黄发摆在老家的木房子里，显得很不协调。他很得意的跟我说：“老大，看小弟的头式怎么样？嘿嘿！两百多块了。过生日时朋友请我做的。我可是第一次过生日，以前在家都没过一次生日。”后来在一次家庭会议上，堂弟和他朋友友谊的见证成了最大的牺牲品。全票通过，两天之内头发还是老样子，将以武力解决，剪刀伺候。堂弟消失了一天，专门跑到县城理了个发。
堂弟从小性情比较孤僻，从来不喜欢说话。想法很单纯，仿佛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初三毕业那年，叔叔带他去了镇上的高中。三个月之后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去浙江有一个多月了。我问他为什么不想读书啦。他笑笑说，你没看到我们学校围墙上的标语吗？“念完初中，再去打工。”而且我学习太差，也不再留恋学校的生活了。
大年初八堂弟就出门了。他跟叔叔要了车费。我问他出去一年了，怎么连车费也没挣回来?他说，刚出去，什么都不懂。其实钱挣得也挺多的，不过用得太快了。堂弟又去了浙江。那天家里客人多，我到堂弟的房间睡。在枕头下，我发现了一张小纸条。我认得那是堂弟从来都不曾进步的笔迹。“梦断校园，谁为我的人生埋单——”。或许除了我之外，没有会人知道，堂弟从小就梦想着将来能当个警察。他说拿枪的姿势很帅，尽管他很胆小——
老妈
老爸老妈在农历二十六才回到家。还背了几大袋乱七八糟的行李。我说老妈，那么远，火车上人又挤，带这么多东西多麻烦。老妈还是去年的那句，留着以后有用。其实去年带回家的那两大袋东西到现在都没打开过。每次去接他们的时候，总给我分配最重的任务。我拎的那个袋子虽然最轻，可里面全都是老妈的宝贝。一台老式的录音机，几盘磁带，都是苗族山歌。还有未完成的布鞋，鞋垫，当然还有苗家最值得骄傲的蜡染的礼服。老妈在外面累了就听山歌，兴致好的时候还录下来。闲下来的时候，就刺绣，等着二姐结婚时候用。当然，里面还有几斤橘子。
大年初一，在老妈三顾茅庐之下，我眯着眼睛起床。脸都不起就吃饭了。我正乐着 “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老妈提出了建议，辛辛苦苦了一年。就过年这几天她得好好享福，煮饭做菜什么的，都由老爸和我去做。虽然每年都是这样，但我还是提出了点异议。以前两个姐姐在家的时候，我们男同胞二比三票落后，我们爷俩认了。今年大姐出嫁了，二姐不回来过年，是时候翻身了。二姐打来的电话宣布了我的抗议无效。如果再敢造次，将冻结我的一切额外资金。老妈坐在火炉旁，忙着她的刺绣，哼着她的山歌，看着我们跑上跑下。
老妈也有不开心的时候。那天，我们一家围着火炉看电视。老妈对我说：“老幺啊，今年要高考啦，准备得怎么样啦？要是成绩还好，你老爸和我还要辛苦四年。要是考不上啦，我们可就完成任务了。”多年在外的求学生活让我对于老爸老妈的这种提问已经百毒不侵了。老妈问不出的所以然。其实她是多么的希望儿子能有出息，不要说四年，哪怕是十年，她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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