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会在那里遇见苏南下,他带着两个政委一起来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救人的兵是他手底下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南下看到我目中一阵错愕,然后是说不出的怒气与一个狠狠的嘴巴。那个嘴巴打到我脸上的时候,颜政委说:“老苏,你这是干吗?这也不是承军的错,刘勇救谁还不都是一样。”
那个嘴巴几乎吓坏了所有人,直到那个小姑娘哭出来,楚辰逸才反应过来,看着苏南下声音有些冷涩地说:“我想您搞错了,受伤的士兵并不是为了救承军才伤的。他救的是她。”小女孩披着母亲的白外衣,大大的眼睛看着苏南下。
女孩的妈妈抱着女孩走过来,千恩万谢地感谢苏南下教出这么优秀的兵。而我却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的父亲那般倔犟的眉眼却没有一丝的抱歉,反而是对别人陌生的寒暄。颜政委走到我身边看着我说:“承军,是我搞错了,刚刚来电话说你刘叔叔是救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看你穿着红衣服,你爸肯定误会是你了。”
误会是我,误会就可以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我吗,我看了苏南下一眼,狠狠地一眼,然后跑出医院,我靠在医院的灰白的墙边看着楚辰逸跑出来追我,看着他跑得远远的,我才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七点钟的时候苏南下走了出来,医院的领导送他到门外。
我是一个人回的家,救人的兵断了一条腿。听到医生这么说我的心深深地疼了一下,他才二十五岁。
回家的时候母亲还在看电视,他没有回来,母亲说:“你爸爸队里有个排长被车撞了,听说很严重。”
我哦了一声就回了卧室,生命有时候太过牵强,可是精神有时候又太过伟大。
我高一那年,楚辰逸高二,因为楚辰逸,我报了他所在的学校,与父亲的关系还是那么紧张,不过长大了一切都不像孩子一样,很多事情看的淡然了。
那年被撞伤的士兵退伍了,母亲和我说,你爸爸很爱那个兵,说要调他去文职,可那个兵说自己没用了不能给组织添麻烦,连队里给他办的退伍仪式都没有参加就走了,你爸爸亲自送他去的车站。
听着母亲的话我看着窗外,夕阳有些惨烈,我突然想起苏南下常对我说的军魂,到底什么才是所谓的军魂,让那个排长坚韧地选择了看不清的未来。
4
高二那年的夏天,我固执地不去剪头发,从出生到现在我都没有留过长发,苏南下不同意,母亲劝他:“还有一年她就要去当兵了,让她留吧,一个女孩子一辈子没有留过长发多遗憾。”
他妥协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为了我而妥协,说实话,那一刻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像是一下就解脱了亦像是有种说不出的堵心。
但是那年夏天我还是把头发剪了,这么多年夏天都是短发,臃肿的长发让我不习惯,所以索性剪了,剪回了我熟悉的短发。
楚辰逸看着我从理发店出来,淡淡一笑道:“你知道你这样叫什么?”
我看着远处:“叫什么?”
“我爸说你这样的表现叫军人情结,很多军人退伍以后仍旧习惯军队里的生活,每天早上定点起床,剪统一的头发,叠豆腐块的……”
楚辰逸的话还没说完我就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回头看了楚辰逸一眼声音冷涩道:“军人情结又怎么样?”
楚辰逸看我的目光中带着些许不解,我看着脚下的鞋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其实很想哭,但是内心坚强的自尊让我抵制自己的眼泪,流了眼泪就代表懦弱代表屈服。
军人情结,是的,我承认,这么多年我只习惯穿绿色的衣服,听课吃饭腰杆都会挺得笔直,早上六点起床,周六要和他手下的兵负重跑三公里。风雨无阻。这样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地埋在我的生活里,有的时候习惯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带着楚辰逸去南山的时候,天有些微微的暗了,我指着南山的盘山公路跟楚辰逸说:“我每周都要负重在这里跑三公里,已经有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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