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有两个学生在琢玉楼七楼跳下,琢玉楼四周不是水泥砌道就是镂花砖贴地,下场自然不会更好。
手机调到震动档,到教室里才知道。全是劝自己当礼仪队队长的。秦连波关了手机刚想好好听课,小景转过身来:“连波,杨念真学姐是金牌主持啊,你不想……”小景看连波一双眼睛莹然迷离,说了半截又吞掉:“嗳,算了!”
下了课一起去花园里转着,小径上密密的铺着鹅卵石,因为只穿着薄薄的平底布鞋,秦连波跨到绵软的阶边草上去,莹莹俏俏的一张脸,肤色本来极白,头上一树淡红色繁花映的她脸上浓浓的似沾了喜意。“小景,我漂不漂亮?”
小景正翻着桃树叶,找毛茸茸的绿果子,校园里到处都是这种树,到开花的时候,总是一片香风花雨。“这话问的,礼仪队队长从来只选最漂亮的,你说你漂不漂亮。”傍边一树广玉兰兀自开着,如白玉碗一样莹透。
其实漂亮有什么用,仪琳宛若天人,令狐冲还不是没把她放在心上。只是求不得,罢不能,忘不掉,荒山宝刹的几番诉尽心肠,上天连一个耳聋的人都不给。仪琳回身便走,天堑的不只是清规戒律,而是他喜欢小师妹喜欢任大小姐,偏偏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从此万里锦绣的双十年华换了青灯古卷在手,一泓静水绝代芳华涟波不起。
这一生真是再没有什么奢望了。
小景从启智楼跳下去的时候,她在音乐厅做礼仪。音乐厅的灯光调的瓦亮瓦亮,是访谈式节目,表姐杨念真的声音在耳朵里打了个绕,只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低头倒茶,拼命的睁大眼睛,不想让眼泪流下来,袅起的水雾烘的面颊滚热,身上却凉的发抖。终于忍不住,一眨眼睛,一滴清泪滚进水杯,清清脆脆的一声响。她管不了那么多,回身就走,对面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人叫住她:“小姐,我想问一下。这茶叶是龙井茶叶,不知道水是什么水?”
“穆先生讲究,这水自然不能坏,东流春水不辱没了先生吧?”她戴着微型话筒,莺莺燕燕的几句话,已然引来几声叫好。对面的人浓眉一轩:“那真是要尝尝。”秦连波一笑,转身下台。
做完事她裹了羽绒服一个人爬上启智楼八层,三九寒冬的天气,走廊尽头的窗台冷的像冰窟。从那里可以看见朝阳路上一串亮起的华灯。小景喜欢那里的慕斯蛋糕,巧克力树莓慕斯蛋糕,顶上围了一圈红艳欲滴的树莓,小景唇上涂了唇彩,让人觉得耀眼生花。
小景从这里跳下去,成为A大这一年第三个跳楼的人。
秦连波转过头往琢玉楼看了一眼,看不见那个四处围灯的八卦。
大四毕业晚会的时候秦连波带着礼仪队去,金牌主持张勤和杨念真自然当仁不让,杨念真飘云流云一样的晚礼服,娉娉婷婷的站在全场最中央,灰湖绿的两粒耳坠子莹莹荡荡,像两滴泪珠。
她穿了七厘米的高跟鞋,只是不敢抬头看,金童玉女的爱情童话,从来靠的不光是运气,还有上天的眷顾。表姐在台上珠圆玉润舌灿莲花,她却只负责当最漂亮的花瓶,她长的美,锦缎旗袍素颜黑眸,眼波轮转便风情无限。只是她终究是及不上,纵然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又怎能比得上李清照一句凄凄惨惨戚戚?她终于明白陈金妮的那些话,也许……她的一生也注定是他的装饰。
那次她生了病,不想吃药,不想看医生,隐忍了那么久,只想找一个由头闹起来,像一个得不到关注的孩子。打电话给张勤,总没人接。一会儿他打过来。那样噪杂的背景,大概在聚会,她支起耳朵听,终于听明白,他们在给表姐过生日。杨念真的生日是公历二月二十二,学校里年假总是很长,正好赶在家里,所以在学校补回来。
她其实很少打电话给他,这次打电话给他,也总是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她听见有人喊他:张勤,他们欺负你媳妇,让她喝酒呐,你不来管管。他笑着骂了句什么,秦连波没听清楚,含糊渺远的声浪带着男孩子一贯的豪气。秦连波初中之前有很多好哥们,常常会粗了嗓子大声吼,以为这就是男子汉气概。她上高中后,他们来看她,常常很惊讶:秦连波,你怎么变那么女人了?她抬脚踢过去:滚!他们都乐:这才对嘛,不过穿裙子踢人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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