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父亲撒手人寰,母亲独立支撑。她开始学会踮起脚尖晾衣、擦窗。在清冷的早晨,踮起脚尖,采摘晨露中的栀子花来装点卧房。
八岁那年,他开始挎着小篮上街卖咸蛋,将菜篮高高举过头顶,放到饭店的柜台上,再吃力地踮起脚尖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一卷毛票。
十岁那年,她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夕阳下,捣蛋鬼冷不防从背后伸手拨走了她头上的发夹,她发足追上,奋力地踮起脚尖,狠狠地夺过了高她半个头的男孩子手中的发夹。
十五岁那年,初中毕业,她从坐在泥地上的全校学生的身边静静地走过,雨过天晴,阳光明媚,可以嗅到新翻的泥土夹着青草芬芳的气息,她踮起脚尖,从主席台上校长的手中接过了“三好学生”的奖状。
十八岁那年,高考放榜,烈日炎炎,汗流浃背。她推着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止步于人头攒动地金榜之外,她只是微微踮起脚尖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她的名字排在长长榜单的最前面,她是本届高考的探花。
二十岁那年,火车站台上接新生,她夹在拥挤的人流中东倒西歪,她踮起脚尖,用力接住从窗口扔出的行李,她看见了人群中另一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睛,他们成了朋友。
二十二岁那年,大学毕业,又在火车站台上,一对恋人执手相看,她踮起脚尖和他相拥而泣,她又一次地踮起脚尖将行李送进了窗口,人潮涌动,她注视着缓缓开动的列车,直到它消失在路的尽头。
二十九岁那年,她已经成为了一家跨国公司的中国区总裁。她是商界名人,纵横捭阖,业绩斐然。她是下属眼中粉面含威的冷美人,她是同行眼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强人。一次,不小心出了车祸,昏迷中,一双有力的臂膀迅速地把她从浓烟中抱出,送上了呼啸而至的救护车。病愈后,她和这位戴着宽边眼镜的小学老师共结连理。在教堂的赞美诗中,在万千祝福中,她踮起脚尖和丈夫相拥而吻。
三十二岁那年,一家三口逛海洋公园,忙里偷闲,乐不可支。她踮起脚尖,将女儿举在胸前,让她的小眼睛可以看到不时跃出水面的海豚。
四十岁那年,她意外地辞职成了一名家庭主妇。她的眼中布满血丝,好几夜未合眼的守护着一直昏迷中的女儿。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厨房熬药的时候,女儿不知何时已经颤微微地站在了她的身后,拿着毛巾,踮起脚尖,给她擦着额边的汗珠,她终于忍不住搂着女儿喜极而泣。从那以后,任性的女儿更懂事了,女儿似乎也像从前的她一样,开始学会在生活中踮起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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