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又一个春夏逝去,我用绳索对过往处以死刑,微笑看蚂蚁在断颈处残缺尸体,安然的令人发指。原本我想就此将你搁浅,当做对你最后的宽恕,可是偏偏我又知道了那么多我不想知道却又不得不知道的消息——你获得了全国唯一的本硕博五年毕业的机会,毕业之后会被直接安排到心心念念的跨国公司一展拳脚;你在北京那片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了跑车洋房,怀中还有着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富家女;你已经和怀中的给予你如此厚重名誉和物质的女人低调定了婚,甚至还在同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候远走异国他乡领了一张没有保质期的结婚证,开始了你的围城生活。何必那么肆无忌惮的张扬着腐臭的功成名就,那么轻狂骄傲的表演着低劣的爱情走秀?何必让我在看到一张写着阳性的单据,听到已经两个月的宣判的时候,让我一次次这样翻云覆雨的恶心?既然你越过了我仁慈的底线,就不要责怪我揭开你人生的底牌,这才是最公平的交易,砝码刚刚好。
七个月,不长不短,可以让人脱胎换骨成为天之骄子,也可以让人痛不欲生直到归入黄土,而我无疑是可怜的后者,要用几个月、几十年乃至一辈子的时间偿还你留下的罪孽,在剪不断理还乱的荆棘中苟延残喘。于是,我退了学,我不需要用知识去兑换那些买断了我爱的生命又买断了我要的幸福的写着数字的废纸,银行账户写着我可以大笔大笔的挥霍,当然也连同日渐隆起的腹中的挥霍。只不过,在他刚满二十八周的那天,我冰凉的轻抚腹部,用抽丝若离的气息告诉他:“因爱来因爱去,过去的当下是我的墓志铭,此刻的历史是我的陪葬品,原谅我吧。”
冰咖啡顺着喉咙猛烈地涌向深处,一下下冲荡着我的胃,一片片凌迟处决着他。血泊弥漫,赤脚在里面旋转,救护车的嘲哳时隐时现,我轻吟你最爱的旋律穷尽了凌乱。像沉睡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却又如同始终清醒那样疲倦,当我被消毒水的气味唤醒时,交出了抚育新生的权力的我重获新生,一场注定没有生的轮回,就这样,黑色上演。
北上的火车停止了脚步,带着我来到一个有你的与我无关的城市。人群嘈嘈杂杂,面孔形形色色,成片的霓虹欲要粉饰着浮华却又欲盖弥彰,我背着为数不多的行囊沿着一条条不知名的街道行走,感受着这些一个个包装着善意的,恶意的,洒脱的,嘲讽的图景,想象着它们当时是怎样的一种诱惑能轻易的俘虏了你的良知,摄去你的心魂,甘愿做一个没有撇捺的散着铜臭味的傀儡。喉咙干渴的有些发紧,此时的脚下已不是刚才的那片繁华,如同廉价的油画一般陈旧,我落魄在巷头一角,疲惫不堪的四处打量,竟发现这里藏匿着一个酒吧,昏淡的光只是小小的一丛,却不安分的伸展招摇。空虚的华美,苍凉的绚烂,束缚的洒脱,决绝的臣服,这个城市不过如此。我抬脚走向那个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地方,就此不归不还。
(六)
时钟鼾声响起,我整整衣裙,飘然的走出去,同一片蔚蓝,却已然是另个世界。一辆崭新的黑色跑车,桀骜的停在门口,不露声色的炫耀着尊贵,依靠车门的主人始终低着头,可薄荷般的清新把你出卖。我踏着高跟鞋,把每一个声响舞动的风生水起,惊醒了路边草丛中沉睡的露珠,也惊醒了你沉睡的眉眼。陌生而熟悉的面孔,熟悉而陌生的眼神,当你抬起脸用那写着惊喜和迟疑的瞳孔射影出我的轮廓的时候,我竟有一种回到过去的幻觉,我触碰到了那种写着心疼的温暖,我感受到了那种刻着愧疚的眷恋,时隔多年,你还是我那个埋葬不了的死穴。于是我装作无谓,抵触着你眼神中的关怀,决绝的收敛着一丝一毫我可能逃离的情绪,漠然的经过你,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 “回家,直走,最里面。”我闭上眼斜靠在座椅背上,死寂般的黑色跳跃着你指上的光芒,死寂般的空气恶毒了我全部的臆想,终究是场血肉模糊,只是你的愚钝催化了它的腐败。
推开房门,我径直走进厨房,许久才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我把洗好的葡萄放在桌边,伸手递给你一瓶苏打水。你近乎僵硬的不可置信的脸始终没有鲜活,只是一圈圈拧着瓶盖,一小口一小口喝下,直到融化了你嘴角浅浅的抽搐,你才走进屋内,坐在床边你习惯的位置,小心翼翼的从头到脚打量着我,在我低垂的眼帘停留几许,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打量一遍。 “这里和原来我们的家真像,是来北京很久了么?”我没有做声,只是不断地回味着重逢之后你讲的第一句话,原来,你把那间狭小的屋子当做过你的家,原来,那个叫做家的地方只是你的原来,原来,再逼真的相似也不是相同,原来,只有我才把原来当做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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