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志心虚的有气无力。
“考的怎么样？”父亲开门见山的问。
“没，没考上，考的不好。”明志坐在马扎上，尽管头顶上破旧的挂扇呼呼的转着，可明志的脸上还是有许多的汗水流下来。回答的声音很小，结结巴巴。
“啥都没考上？”父亲停顿了一下，哆嗦着用他粗糙的大手卷了一支烟，父亲的手，象是干涸的土地一样粗糙；而且有很多裂开的口子，长年无休止的劳作，让他手心长出了一层老茧，因为开口子，一年到头都缠着黑不溜秋的胶布，并且因为劳动强度过大，父亲的手指关节明显粗大，而且看上去骨骼有些不协调。
“专科有考上的，可是我不想读了”，明志回答的很局促，屋里很安静。父亲吸了一口烟然后是剧烈的咳嗽。
“那就再回学校复习一年吧，读了这么些年了丢了怪可惜。”父亲用毛巾擦了擦脸上汗，用颤抖的手继续他的工作。明志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他起身背对着父亲站在他身后。
“不了爸，我不想读了，我想出去赚钱”。明志环视着自己的家，除了哥哥相亲时买的一些家具，家里这几年一直都没有增添过家什。父母年纪都大了，父亲身体也不大好，可他们为了供自己的小儿子读书一直坚持着务农，年近花甲的父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其实落榜的结果对于明志这样的家庭来说，或许更是一种解脱。
本来，明志就不喜欢看那些父母为了供孩子读大学偷着卖血或者下苦力的故事，明志觉得那样的人是在喝父母的血，是面目狰狞的魑魅，是丧心病狂的魍魉。每个人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但是每个人更有抚养和善待父母的义务。现在再想想，他倒又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些“寄生虫”。这么多年来他什么都没给过父母，想想小的时候父母念叨的北京大学，小学时候父母风雨无阻的接送，初中时每逢赶集母亲给他送去的油条和年糕，高中时候每次回家那丰盛的菜肴。自己太没出息了！对得起那些菜肴吗？对得起他们的期待吗？对不起！王明志，你真该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明志在心里暗暗的数落着自己。
“行，你自己想好了就行，桌子底下有西瓜。”父亲的语气中尽是无奈。
要是父亲能上前扇他两个耳光，母亲能骂他两句，他的心里会好过一些。
“明子，回来了？咳咳”母亲在锅屋里忙着给明志子做顿丰盛的下午饭。油烟熏的母亲一个劲的咳嗽，妈妈很少过问明志的成绩，她不认识字，对于成绩这种东西她只是看看临近春节的时候，小儿子能不能从学校里拿一张奖状回来，有奖状自然是好事情，过年串门的时候是可以在街坊邻居面前炫耀的。
“家来了，妈”。明志回答的更没了底气。
“饿了就先吃个馍馍垫垫，菜一下就炒好了。”母亲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明志觉得和父亲之间的沉默很尴尬和压抑，压的他有点透不过气来。
明志起身来到了院子里，火红的月季如血一样充满了生命的气息，西边山后的太阳没有了毒辣的光芒，只留下了一大片像是被火烧红的云彩。屋后老榆树上的叶子一动不动，聒噪的知了还在叫着。鸡开始进窝了，黑狗看着小主人一个劲的摇尾巴。这只黑狗明志家了养了好多年，从小的时候就开始拴着，明志觉得它挺可怜，就经常背着父母给黑狗一些馒头或者煎饼吃，就怕疼粮食的母亲饿着它。明志来到狗窝旁边，伸手摸着黑狗的头，黑狗欢实的添着他的手。
“别摸它，怪脏。洗洗手吃饭。”母亲头上顶着一条因为年久而变成了白色的红色毛巾，明志转过身来端详着拿着酱油瓶子的母亲，她因为腿疼的厉害所以走路姿势有点瘸，她那瘦弱的肩膀和深深的眼窝，还有灰蒙蒙的头发。母亲因为劳动强度大，足弓变形很厉害，而且脚底的骨刺也折磨了她多年。看着最疼爱他的妈妈；看着日益年迈却还要每天辛苦劳作的妈妈；看着妈妈衰老的摸样，明志的内疚到了极点，忍不住掩面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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