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味
细柳
糯米甜酒
孩提岁月漫长而有趣,我长得又瘦又黑又矮,在好几年里我横着丈量,离床沿差一尺多远,慢慢就超过了床沿。为了凉快,睡觉时总是会把手脚露出被子,娘会及时帮我盖上,在第二天早上起床后一阵好骂,让我以后睡觉手脚老老实实。
娘做的饭菜好吃而有味,我最难忘的味道之一是娘做的糯米醪糟,我们叫糯米甜酒。一般是入冬以后煮糯米酒给崽女吃,顺带陪客。在屋前后扯用做酒曲的蓼草,我们叫饼药草,也可以用来喂猪。婶娘们妯娌间有好的酒曲会互相赠送。娘挑选好两三升(一种盛米容器,一升约一市斤半)好的糯米,淘米后用铁鼎罐煮熟。加的水刚好,不象平时要依爷稀稠的口味,糯米饭熟后,用手捏能撒开最好。为了达到火候,我会幸运地得到一两块香脆的锅巴。娘不允许我伸手去摸,怕我的手不干净,俗话说“麻胡(音,不干净的意思)豆腐干净酒”,我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娘将糯米饭倒在一个竹簸箕里,铺开摊匀,把酒曲捏碎均匀撒在上面。米饭摊开冷却一定时间,再将它们装在一个酒缸里,最上面还用干净的稻草覆盖,里三层外三层用破棉衣把酒缸围起来,放在一个塞满稻草的竹箩筐里。那个竹箩筐一般放在柴灶边和煤火灶边。两天过后,一股浓烈的酒香味飘散过来。刚出窝的甜酒很香。娘从酒缸盛一菜碗出来,放到瓦罐里,加一大块黄糖。把瓦罐加水放灶上烧开,倒在排开的饭碗里。我早已迫不及待,要品味那又香又甜的甜酒了。每年过年,娘都会煮糯米甜酒,它增加了年的滋味,这也是小时候盼望过年的缘由之一。
蛋饺子
说到吃蛋,我更忘不了娘做的蛋饺。等到吃蛋饺的机会是不多的,一般是家里有大喜事,有很多重要客人,要不就是过年。娘每年喂很多鸡,家中鸡蛋也多。做蛋饺时,先将瘦肉剁成肉末,把鸡蛋清拌匀。煤灶火不宜过大。用汤匙把鸡蛋清撒在放有少量猪油的热铁锅里,只听见“嘶嘶”的几声,用筷子将肉末放在蛋皮上,用锅铲合上,再做下一个。蛋饺拌红薯粉,正是我的最爱。蛋饺入口,舌在搅拌,牙齿在咀嚼着,那种鲜味我的笔真难以写好,这才是真正的打牙祭吧!
猪血丸子
猪血丸子是娘的宝贝,我想吃却不可多得,要留给我的姐夫们下酒,我觉得娘有点偏心。
成家后为了生活,我走遍广西、贵州及广东各省,二十多年来我一边思乡,我的胃也思乡。我最大心愿是,喝两碗家乡糯米甜酒,吃着热气腾腾的红薯粉条拌蛋饺,吃着又辣又香的腊肉炒猪血丸子。
我是“辣椒王”
小时候小菜土多种水萝卜、甜菜、红薯等猪饲料,吃的菜也餐餐白菜,餐餐萝卜,餐餐甜菜,单调乏味。甜菜叶呈青色,甜菜帮很肥厚,可做菜。到了没菜吃的时候,有辣椒就好办了,就净炒辣椒下饭。家里小菜土并不宽,爷总会留出两分好土种辣椒。辣椒采摘得多,还可以拿去集市上卖,用做我的学费钱(读一二年级时每学期才2.8元)。新鲜辣椒用竹簟摊开晒干成干辣椒,干辣椒用石碓舂成辣椒粉,或用菜刀剁碎放在坛子里做成剁椒。我读初中时走读,学校只提供白饭,我每天就用罐头瓶子带剁椒当菜,有好多次嘴巴上火,上下唇合拢张不开,十分难受。我爱吃辣椒,我吃饭时没有辣椒就吃不下几口。
我到了25岁,家里条件不好,找不到对象,爷娘十分着急。三姐说,我的长相不好看,比不上哥哥。相亲时,我老婆说我长成土地脸,小眼睛,尖下巴,头发乱蓬蓬如野人,就看上我有点文化。到了中年,我侄女又说我年轻时穿白衬衣很帅气。哈哈,先不去管了。
结婚那一年大年初一去岳老子家,一直呆到初四,天天是好饭好菜招待我,我却闷闷不乐,天天叫嚷着要回去。岳老子家炒菜喜欢水煮,肉又切大块,不放一点辣椒。老婆弄清情况后,不知从哪个角落弄来一些干辣椒放菜里,我眉开眼笑,为什么早些天不放呢?
在深圳多年,吃的辣椒少了,一年中回家一两趟一定会带点家乡辣椒。两个子女带在身边读书,女儿能吃点辣椒,儿子吃不了辣椒,炒菜放不放辣椒投票是2:2。我偶尔下厨房,做南瓜、冬瓜、丝瓜汤时都习惯放上辣椒。一转眼女儿儿子长大了,爱漂亮,把辣椒当成青春痘的“罪魁祸首”,我爱吃辣椒,我成了“孤家寡人”。有时候,我闻到租房邻居炒菜时飘然而过的辣椒香味,直咽口水。
月是故乡明,菜是家乡味独到。每个人在家乡长大,忘不了家乡的亲人,忘不了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不管我身在何处,我对于家乡有着眷恋,家乡味的独特魅力会到老不忘。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