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是故人来
白星泪
料峭春寒夜,远处声鼓未歇。
深长的巷子,路灯隔段亮,光线幽幽,她只身走在巷子里,倒也不觉得太黑暗。
毕竟眼可视物,心如星明。
这几年一人走来,负重太多,走过的黑路太多,坎坷至今。
人不如往,好在自强不息。
黑色手提包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她打开来,匆匆瞄几眼微信的信息,无关紧要,于是连震动都设置成关闭,随手又扔进包里。
她边走着,边听着厚厚的鞋跟踏踏地作响。
抬眸看天,漆黑如墨,却有零星,碎碎地撒开来。一瞥月极细小,隐隐约约在灰色的云里,很难辨认得出。
夜风乍过,两米高的墙角花影曳动,她拢紧毛绒大衣,把头发掖住,整双手都是石头一般的凉,捂不暖。
她走着,像是穿在时空隧道里,无止尽地蔓延。风露含襟,仿佛一巷子都是她这二十八年里涌出的情感,悲欢喜恶,笑颦泪嗔,似水流长。
忽然间她不知被谁拽住手臂,往后一拉,压在老旧的墙上,陶绿色的毛绒大衣把墙壁蹭得掉下灰,弄脏是免不了了。
她抬着眸,看着眼前这个,长高了十几公分,成熟了不少,眉眼间却依然是旧时模样。
像是黑夜里的阳光,曾开在许多年前的盛夏。
他拉起她的手,冰凉与温暖相会接,一点一点地从手掌间传开来。
原本该截然相反,接触的刹那间却再也不可收拾。
像极了他们两个。
他捏捏她的脸颊,还是肉肉的,于是嫌弃地说,“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胖?”
其实哪里有。这些年她奔波在异乡,除了脸上还有肉,胖手胖腰胖腿,都被生活磨得一干二净了。
“那你还不是跟以前一样丑。”
丑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以前是衣冠不整的不良少年,痞得很。如今当兵了,依旧是一股子兵痞气。
始终不像书里边那些温润如玉、英俊潇洒的美男子。还是那么丑。
他们看着彼此,就这么干看着。
风动影随,夜静如画,墙花未眠。
分明千万语,竟却相对无言。
他看着她,这些年白驹过隙,一切却又恍如昨日,他们俩依然还没长大。当兵的日子里曾许多个晚上辗转反侧,故园寐思,她居然没有一次来过。后来游走在茫茫人海,似曾相识笑靥,却始终不是她。
她像是那一年盛夏的蒲公英,绿色的小苞绽开柔软的雪白后,随风作散,不知流浪何方,连梦都不肯留下。
只有回忆,靠自己努力遐想。
她看着他,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就什么也不见,还未等到他先拥抱,她便踮起脚,揽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胸口,听着咚咚咚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些年,我好想你。”她喃喃着,轻得小心翼翼,这句话,却压在心里,重了这些年。
他抱着她,吻着她的发,仿佛这些年的错过和辛酸苦辣,都是值得的。
淡黄色的灯光在他们大衣的绒毛上晕染开来,两道影子斜斜地折断在墙地之间。
远处烟火开始绽放,一朵一朵,绚烂地下垂。
黑夜逐渐明亮,布满阳光。
光亮到刺眼。
灼热到烫人。
她从刺眼灼热的阳光中醒来,没有拉上碎花帘的窗户,透过一束束白亮的阳光。
被窝尚暖,昨梦已凉。
她低着头散着发,欲叹又止。
以是故人来,不知梦花开。
(个人公众号:深深庭院深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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